劉叔早上四點鐘起來，天都還是黑的，把李樂昨晚蒸好的菜團子放在蒸架上熱了熱，又煮了幾個雞蛋，沖了三碗糖水。
沒等他去敲門，李樂和啞哥也開門出來洗漱了，爺仨抓緊時間吃了早飯，拿著東西抱著一床被子就往大隊部那邊去。
吳衛國也起來了，把要賣的六頭牛和拉車的驢子都趕到了棚子外面拴著，挨個喂了一遍水。
啞哥到了就把驢車拉出來給套好，進了屋子把自己的被子又給抱出來鋪在上面。
這樣走的時候讓李樂坐在這板車上，再蓋著被子就不會冷了。
所有都準備好了，就等著出發了，把東西放到板車上后，一道強烈的黃光突然從遠處照了過來。
李樂頓了一下，掩著手瞇了瞇眼，不知道從哪里呼呼地開來了一輛車。
停到牛棚這邊后，司機就坐在上面沒下來，李樂看了看這輛黑色的，方方正正的小轎車，想著周高逸一家還真是不一般。
他上回去鎮上都還沒看到過，他家竟然有門道能叫個車來村里帶他們，所以說有錢真的是不一樣，在哪都能過得舒坦。
等了一會兒后，周郁書楊金花和周高逸才來，跟他們的穿著一比，李樂他們就像沒打理過一樣，還是顯得灰頭土臉的。
“你們都早到了吧，呵呵，都吃沒吃過飯啊？”
“你看這多不好啊，讓你們等了。”
楊金花走過來把冒著熱氣的油紙包給塞到了劉叔的手里，笑呵呵地說道。
“我包的包子，熱的，你跟小輝帶著路上吃。”
“我們十二點這樣在縣醫院門口碰面，你們賣了牛就過來，中午我和郁書帶你們一起吃個飯。”
說完又對著李樂招了招手。
“李樂，到楊姨這兒來。”
“呵呵，這一早冷，老劉，讓李樂坐我們車去吧。”
啞哥一看立馬慌了，也顧不得人都在這里，跑過來就把李樂的手給拽住了，冷著臉厭煩地看看楊金花和他爸，又看看在干笑著的李樂。
“楊主任，這就不麻煩你了，我答應小樂帶他一起去牛市那邊看看的，我們這驢車上也帶被子了，不冷的。”
李樂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周高逸的詭計，轉頭沒有表情地瞄了他一眼，仰臉看著用著勁兒想把他往回拉的啞哥，拍了拍啞哥的手讓他安心。
不過就算是楊金花的意思，李樂也不愿意坐這個車去，所以接著劉叔的話就拒絕了。
“謝謝楊姨想著我，但我想跟叔和哥哥坐驢車去，我們還趕著這么多牛呢。”
“路上我也得幫著叔和哥哥照應一下的，實在不方便。”
楊金花看了看對她做法很不高興似的啞哥，笑了笑，點點頭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周高逸，表情很是微妙。
“那行，那你就跟老劉和小輝去吧，我們中午再見面。”
周高逸大包小包地拎在手里，從到這兒就沒笑過，現在更是一臉不情愿地看著李樂，想說什么的，最后只是微微地嘆了一口氣。
周郁書站在一邊吸著煙，抬手看了看手表。
“能走了，五點多了。”
司機把轎車后備箱打開，把他們大大小小的東西給放進去，楊金花走到周高逸面前趴在他耳朵邊說了什么，周高逸表情有些許松動，點點頭一伸手把他的圍巾給拿了下來。
“李樂，楊姨給你圍個圍巾呢。”
“這樣更暖和，路上吹了風也不怕。”
李樂不想要，啞哥也不想李樂要，但楊金花笑嘻嘻的，盛情難卻，看得出來李樂是很討她們娘倆的喜歡。
等周高逸一家上了車，吳衛國撓著下巴搖著頭感嘆道，剛才別人都在說話的時候，他的注意力都在這輛車子上，一個人默默地圍著摸了一遍。
讓他好奇又著迷，吳衛國想著自己長這么大以來也沒見過幾次真的。
今天還近距離地感受到了這鐵皮盒子的觸感，冰冰涼的，但有燈的車前頭有些燙手。
“哎呀，嘖，什么時候我也能進去坐一坐呢，這叫什么來著，小轎車？”
“唉......坐一趟得要多少錢啊？”
李樂看了他一眼，被吳衛國羨慕的樣子給逗笑了，坐到板車上把劉叔遞給他的油紙包打開，拿了兩個聞起來好香好香的包子給吳衛國。
“吳大哥，我們大膽一些，想想買一輛這個要多少錢。”
吳衛國立馬彎著腰把包子給捧著了，沖著李樂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揪了揪嘴。
“小樂，別笑話你吳大哥了，我可不敢想。”
“這東西看著好，不過沒什么大用，買它的錢都不知道夠蓋多少間大房了，娶多少個媳......咳咳。”
李樂一挑眉毛，想著吳衛國真實在，確實是這樣的，有買這一輛車的錢，在村里可以過上非常富足的生活了。
包括之前，背負房貸再背負一個車貸，讓多少人過得茍延殘喘，心力交瘁。
其實現在想想，有了也相當于沒有，不必要讓自己活的那么累，一步一步來最好。
脫了鞋爬上板車，李樂把菜團子和包子用被子蓋起來，劉叔就揮著鞭子趕著驢子往前走。
啞哥坐在板車最后面，手里牽著一根長長的繩子領著牛群跟著驢車走。
吳衛國送了一段路，在李樂沖他擺了幾次手后，才吃著包子悠哉悠哉地回去。
劉叔趕著驢車上了坡壩，李樂才發現是要從他上次和啞哥來看過的這片河床上直穿過去的。
劉叔還告訴李樂他出河工也是在另一個地方扒得這條長陽河。
也就是說長陽河貫通了很多個地方，河溝大隊這邊只是其中一段，不過具體上游和下游在哪就不得而知了。
上下坡驢子都很吃力，晃得李樂緊緊地抓著板車的圍擋，坐在車尾的啞哥整個人就穩得很。
曲著一條腿踩在木板上，盯著后頭的牛群，時不時還回頭對著李樂笑笑，一只手伸進被子里攥住了他的腳踝。
過水泥板橋的時候才嚇人，李樂記得上次在壩上看的時候就覺得這里沒有護欄不安全，橋面也很窄，雖然不是汛期，但驢車走在上面一看橋下的水也是很深的。
天又不是怎么的亮，下了坡河床這邊一望無際，空曠得沒有遮擋，本來就夠冷的了，風又刮大了好多，吹得李樂只能再把脖子縮一縮。
“叔，這橋好小，我們為什么要走這邊啊？”
劉叔一到橋上，就趕著驢子慢慢地在正中間走著，不同于個人步行或者騎車，現在過這橋必須得小心再小心了。
“走這邊去縣城近，要是帶著牛走另外一條大路的話，我們可能得下午兩三點才能走到。”
“沒事兒的啊，小樂別害怕，叔來回都走過多少遍了，這橋結實著呢。”
啞哥也看出來李樂害怕了，拽著牽引繩往他身邊挪近了一些，在被子里摸到了李樂的手，團在掌心捏了捏。
“......小......樂......卜......怕......”（小樂不怕）
“......爸......爸......哥......哥......會......游......泳......”
劉叔聽到啞哥這樣說，哈哈笑了起來，橋面雖說是窄了一點，但板車走在上邊，左右還有不少的地方呢，是足夠足夠的。
小心謹慎主要是怕蠢驢子看不清路，一分心再帶著車子走歪，別的倒沒什么好擔心的了。
“小樂，你哥在村里游泳可是數一數二的啊，叔這不是在夸他，你要是想學游泳，就讓你哥教你。”
李樂看著定定望著他的啞哥，笑了笑，劉叔沒有回頭所以啞哥也不知道他說了什么，不過看李樂在朝他笑，那他也笑。
要不是需要盯著后頭的牛群，啞哥就直接鉆進被窩里抱著李樂了，去的時候是沒辦法了，但是賣了牛回來就可以了。
過了橋，李樂長吁一口氣，放下了懸著的一顆心，然后把周高逸的圍巾給圍在了啞哥的脖子上。
啞哥皺著眉毛想給拿下來的，李樂傾著身子對他說著。
“我看了，這條是新的，應該剛拿出來的，你可以圍。”
“叔穿了兩件棉衣擋風，我有被子蓋，哥哥，你是等著挨凍嗎？”
啞哥眨巴眨巴眼睛，在這兒空曠風大的地方，除了鼻子和耳朵有點冷，他身上是一點都不冷的，反正他可以抗住。
“你要是受涼了，今晚回來就去牛棚睡吧，我可不和你一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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