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李樂醒的時候啞哥還趴在一邊沉沉地睡著，李樂也不急，悄悄地穿好衣服下了床，就等著啞哥自己睡醒再跟著他去鎮上。
反正也沒什么事兒，上午遲點去，遲點回來都行，全當是去逛大街的，熟悉熟悉這個年代的風土人情了。
去鎮上沒有任何的交通工具，完全是靠一雙腳走，吃完早飯后天氣正好，一開始啞哥還想去牛棚把驢車給牽來的，但李樂沒有讓他去。
畢竟牛棚里的所有東西都是大隊里的，不是辦公事的話還是不用的好，免得被人捏了把柄，日后再遇到些什么事情就變得難辦了。
倆人就一路有說有笑，不緊不慢地悠閑走著，河溝大隊與柳集鎮相距十幾里路，腳程快的來回也得兩個鐘頭。
所以一般村里的人很少去鎮上，除了逢年過節需要置辦好一點的菜和用品，基本都在周高逸他媽楊金花開的小賣部里解決了。
河溝大隊出去到柳集鎮要經過豐園村，李樂走到村口的位置，看著那木板上用毛筆寫得幾個大字，就覺得在哪聽過似的。
思來想去才記起來孫俊程就在這個豐園村大隊里教書。
李樂遠遠地瞄了幾眼村里，覺得跟河溝大隊也沒什么區別，清一色的草屋頂土房子，一排排高高大大已經差不多掉完了樹葉的楊樹。
再往前走就是很長一段沒有人家的耕地，四下看去空空蕩蕩的，一眼都快望不到邊了。
路都是高洼不平的土路，從上面深淺不一的各種印子來看，雨雪天氣基本是很難行走的。
到了鎮上的時候已經太陽高照了，啞哥帶著李樂把這個小得出奇的鎮子從頭到尾逛了一圈。
李樂發現鎮上瓦房居多，還是不一樣的，能做點生意的那些人家基本上都能蓋得起瓦房，家家戶戶的門口都還貼著去年褪了色的春聯呢。
從街頭轉到街尾不過幾分鐘不到，大的有裁縫店，木匠店，小的就是一些雜七雜八的零碎小店，賣點簡單的東西，生意冷清。
唯獨是供銷社門口人來人往，李樂拉著啞哥的衣角指了指，有些激動和開心。
“哥哥，你之前給我的糖粿條香皂和毛巾，是不是就在這里買的？”
啞哥點點頭，帶著李樂走了進去，供銷社里也不顯得大，但里面的東西樣數很多，從日用品到米面糖油，零嘴肉食。
幾乎市面上見不到的東西這里都有，柜臺后面就是當今年代最熱的職業之一，令人羨慕擁有金飯碗，極其風光的營業員了。
李樂大概打量了一下這幾位年齡二十左右的女性，發現她們舉手投足之間確實挺傲氣的。
對待顧客都不怎么微笑，就是冷冷地問要買什么，帶票了嗎，要多少錢之類的。
啞哥站在一邊陪著好奇的李樂這里瞅瞅那里看看的，他倒是沒覺得供銷社哪里有什么好看的。
雖然曾經柜臺后面的大姐也是他幻想過的對象，但現在跟眼前的李樂比起來，啞哥對她們絲毫沒有興趣了。
“哥哥，我們買幾袋胡椒面就回去吧。”
李樂挨個看了看，仰臉跟望著他的啞哥說著，往有玻璃柜臺的食品區走了過去。
一打眼就讓他看見了后面大缸里的醬油和醋，但他們出來的時候也沒有帶個瓶子什么的，現在想買也沒什么辦法了。
啞哥看李樂盯著那黑乎乎的醬油看，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買，因為他和他爸從來沒吃過這種據說有咸鮮味和酸澀味的黑水，也不知道買回去能干什么。
“......小......樂......”
啞哥指了指醬油和醋缸，咧著嘴笑著，在李樂看過來的時候跟營業員示意了一下。
然后女營業員熟練地從柜臺下面摸出了兩個新的玻璃瓶，一樣灌滿了一瓶給了啞哥。
李樂很高興，不知道原來還有瓶子賣的，兩個瓶子拴了麻繩，啞哥主動地給拎在了手里，李樂就拿著幾袋胡椒面。
剛要準備出去，啞哥又跑到零嘴的柜臺那邊給李樂稱了一斤的大米粿子，這種不像糖粿條，是用米粉做的，同樣是外面沾滿了一層糖粒，但口感是比較黏牙軟韌的。
出了供銷社往回走的時候，路邊有一家特別小的酒鋪子，李樂都沒注意到，就是聞到了一股酒味才轉頭找的。
跟啞哥商量了一下后，李樂打了一瓶散酒回去，那釀酒的人跟他說這都是用紅薯干發酵出來的，李樂從沒喝過這種類型的酒，但是也有過一點點的了解。
不管是用糧食還是水果紅薯干，至少都是真材實料的，小酌一杯既不傷身也不傷腦，還能活躍氣氛，為劉叔的回來做個慶祝。
到了家里，約摸時間都快過下午一兩點鐘了，李樂這一趟玩得挺開心的，雖然跟大城市里的街道比，鎮上還像是個農村一樣，但也見識到了許多有意思的事情。
李樂還看到了供銷社貨架上擺著的一個收音機，價格標得二百多，那營業員見他很感興趣似的，一個勁兒地跟他推銷著。
說得天花亂墜的，最后看李樂只是不好意思地跟她笑笑，那營業員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瞧不起了他們。
吃完了午飯過后，李樂再次去一個三組里的，他打聽了兩次信息的，跟劉叔一起出河工隊的人家，確定隊伍明早天一亮就會回來。
既然都要包餃子吃了，又白白得到了一塊豬肉，李樂自然是不會忘了吳衛國的，下午也沒有什么事兒，就跟啞哥倆人去了牛棚里玩兒。
吳衛國正在給牛喂草料，不需要犁地的這段時間，豆子都不給牛炒了，吳衛國每天除了吃白薯干稀飯，也沒有什么東西吃了。
李樂是想明天讓他一起去家里的，但牛棚里也不能沒有人照應著，所以他就決定給吳衛國留一些生餃子，他們吃完之后再帶過親自下給他吃。
啞哥不在牛棚住的這段時間，吳衛國挺寂寞的，上次李樂和啞哥過來玩了一圈就走了，吳衛國就站在牛棚外面定定地看了很久，心里很想李樂他們能多和他待在一起玩玩。
李樂到了牛棚里，吳衛國就樂呵呵地主動要給他擠牛奶喝，但蹲在母牛旁邊好一會兒也沒擠出來什么，來回試了好幾頭母牛才發現哺乳期已經過去了，沒奶了。
李樂也無所謂，就進屋里跟吳衛國聊聊天什么的，坐在啞哥的床上時就感覺到他的被褥摸上去有些潮濕。
太長時間沒睡了的原因，李樂想都沒想地就把啞哥的鋪蓋給卷了卷，抱到了外面晾曬著。
啞哥卻忽然十分抗拒地想阻攔他，搖著頭撐開手臂，擋在李樂的面前不給他抱。
李樂有些奇怪地瞄了啞哥一眼，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想到這返潮的被褥不常曬曬太陽的話，可能會有霉菌，睡上去對皮膚呼吸道都是不好的。
等劉叔回來后，啞哥應該就不能天天待在家里了。
李樂也想著，為了自己和啞哥倆人的身體健康，為了可持續快樂，可以適當地拉開一下倆人之間的距離和見面時間。
如果沒什么特別事情的話，還是多讓啞哥留宿在牛棚里，一周頂多給他回來睡個一兩晚什么的。
白天沒事的時候，李樂覺得他能多往牛棚跑跑去玩，但啞哥就不能讓他想回來就回來了。
把被子抱在牛棚外的竹竿上攤開晾起來了，李樂才知道啞哥為什么皺著眉毛，一臉焦急地想阻攔他，不給他曬被子了。
因為迎光一看，布面簡直不忍直視，李樂抿著嘴唇假裝沒注意到這些印跡，用手一下下地拍著被子，撫順著潮巴巴帶有一些些悶味的褶皺。
站在旁邊的啞哥背著手，臉色紅得跟被李樂打了一樣，挺著后背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瞥過來的李樂，一下子跑進了屋里。
與此同時，吳衛國開始瑟瑟發抖，因為啞哥不在的這段時間里，他看書頻繁的很，幾乎每天晚上都要溫習一遍。
看著李樂整理完啞哥的被子就往屋里這邊走，吳衛國急得眼珠子一轉，三兩下脫了身上的衣服鉆進了被窩里，還示意啞哥幫他打一下掩護。
“吳大哥，你的被子也拿出去曬曬吧。”
李樂走到門邊奇怪地怔了一下，看著莫名其妙突然睡到床上，露出一個腦袋朝他傻笑的吳衛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把臉轉過去的啞哥。
在吳衛國擠眉弄眼的明示下，啞哥在一旁噌地站了起來，開始攬著李樂把他往外帶，吚吚嗚嗚地也沒說個清楚，但李樂猜也猜到他倆玩的是什么心眼子了。
就在出門的時候，回頭意有所指地沖著吳衛國笑了笑。
“吳大哥，被子臟了可不好洗啊，哥哥現在都是洗底褲的。”
“哈哈，你先躺著吧，我和哥哥到外面玩一玩哈。”
啞哥噘著嘴不是很樂意李樂把他的秘密往外說，低著頭哼唧哼唧有點急地把李樂往外拽著。
昨天晚上要不是李樂眼疾手快，全程注視著啞哥迷亂的一舉一動，今天一上午也有他倆人要忙活的了，洗洗抹抹的不得費上個大半天的時間嘛。
畢竟劉叔要回來了，有些事情是瞞不住他的，與其讓他看見了亂猜測，李樂想著不如就收拾得干干凈凈，好像從沒發生過一樣。
李樂和啞哥又在牛棚里玩了一陣兒，吳衛國扭扭捏捏地半天才從屋子里出來。
不自在地撓了撓后腦勺，坐在李樂邊上笑嘻嘻的也不準備掩飾什么了，就直接跟李樂說他的被子弄得太臟了，不能給他抱出去曬了。
一直聊到了傍晚，天色暗了下來，李樂才和啞哥回去。
吳衛國知道明天劉叔回來，李樂要過來給他下餃子吃的時候，哭哭啼啼了半天，讓李樂一頓好哄才平復下來。
等李樂和啞哥走遠得看不見人影子了，吳衛國才抹著眼淚回了牛棚里。
簡簡單單地燒了一碗稀飯喝了后，回到屋里拴上門，脫了底褲鉆進被窩，把那本書又給拿了出來擺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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