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陸連奎辱罵，徐景深訕訕的一笑，也不再勸。
但陸連奎也是無能狂怒罷了。
黃景榮、臧嘯林、杜玉生與他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交換眼神，大眼瞪小眼，都是無計可施。
再看看緊閉的屋門，四人瞬間就想到了好幾個成語，什么請君入甕，什么關門打狗，什么甕中捉鱉……總之，是被生生困到這里了。
一門之隔，兩個世界，不簽字畫押，想要出去，那是沒可能了。
縱使他們四個都是上海灘響當當的大人物，哪怕是跺跺腳，也能讓黃浦江顫三顫，可面對陳天默的狠辣手段，卻是誰也不敢妄動。
或許門輕輕一推，就開了，可是誰有那個膽量去推呢？
莫說王燕樵是個瘋子，跟陳天默一比，那都算是斯文人了！
四人默默的思量對策，卻哪有對策？
不過情急生智，這四人也是沆瀣一氣慣了，彼此臭味相投，撅個屁股，都知道對方要放什么屁，在一陣無聲的眼神交流中，居然也漸漸達成了一致的心思——
簽字畫押似乎也沒什么了不起的嘛，簽過之后，來個死不認賬，你陳天默能有什么辦法？
反正我們都是流氓頭子，哪個流氓頭子會講信用？
只要今晚能夠安全脫身，離開查爾斯公館之后，糾集人手，把陳天默一行人都弄死，還怕什么秋后算賬？！
想到這里，四人頓覺思路打開，一切都豁然開朗了。
黃景榮沖其余三人使了個眼色，慢吞吞的拿來協議，假裝看了幾眼，然后說道：“簽吧，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既然答應了的事情，就要做到。”
杜玉生跟著笑道：“大哥說的是啊！早簽早利索嘛。簽完之后，咱們兄弟馬上想辦法安排出一條專線，或者是安排一條快船，護送皮總董火速赴京，盡快促成借款，這才是頭等正經的大事啊！”
陸連奎也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爽朗的說道：“簽！權當是還了陳先生一點人情債！”
臧嘯林則是假裝被逼無奈，嘟囔道：“簽吧簽吧！簽了也好早點回去睡覺，我是快困死了！”
陳天默把四人的小表情微動作盡收眼底，雖看破也不說破，只靜靜的觀察他們演戲。
于是，四人先后簽了姓名，按下手印，再由黃景榮畢恭畢敬的把協議遞交給陳天默，說道：“陳先生請上眼。”
陳天默接過協議仔細看了看，然后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很好。多謝諸位的配合！”
皮雷諾以及六大探長也都暗暗松了口氣，心中均不免想道：“好歹是簽了，總算是能離開這里了……”
臧嘯林更是迫不及待的起身說道：“陳先生，一切都按照你的要求辦妥了！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吧？”
豈料陳天默卻搖頭道：“諸位暫時還不能離開。”
臧嘯林登時愣住，慍道：“為什么？！你剛才分明說過，簽完字就放我們離開！怎么，你叫我們說話算數，自己卻要不認賬么？！”
陳天默笑道：“我當然說話算話。既是簽了字，我自會讓諸位離開，不過不是現在。”
臧嘯林強忍怒氣道：“那是什么時候？！”
陳天默淡淡說道：“我知道你急，可是你先不要急，等我安排完幾件事情之后再說。”
臧嘯林怒道：“你安排你的，與我們有什么相關？！”
陳天默“嗤”的一笑，道：“當然與諸位有關。若是我現在就放任諸位離開，那諸位回去之后，調集人馬，再把這里給困了，拿洋槍洋炮把查爾斯公館給轟了，把我們給殺了，豈不糟糕？好不容易簽完的協議，豈能成為廢紙？”
眾人聞言，心中都是一凜，臉色也各自變得鐵青！
這小賊怎么會知道我們心里是怎么想的？！
黃景榮強捺心中不安，幽幽說道：“陳先生，你這就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陳天默搖頭道：“諸位可不是君子，而是流氓。對于流氓，我焉能不防？陸總，別急著辯駁，你原本跟過景榮，所以我也算你半個流氓。”
黃景榮：“……”
陸連奎：“……”
杜玉生強笑道：“陳先生，您要安排什么事情？”
陳天默把協議遞給青冢生，囑托道：“阿鬼，保管好這份協議，帶上伊莎貝爾、安布羅西尼，現在就離開此地，回中州汴城去。”
青冢生也不多言，點頭領命：“知道了大哥。”
伊莎貝爾卻是心頭一突，看了看丑的沒個人樣的青冢生，還有些害怕，忍不住問陳天默道：“那你呢？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陳天默笑道：“我得再陪陪他們。待你們離開上海之后，我再走。放心吧，我這兄弟人丑心善，值得托付，咱們汴城再聚。等黃浦江的風浪沒有現在這么大的時候，你再回來。”
伊莎貝爾撅著小嘴撒嬌道：“可是我想跟你一起走。”
陳天默道：“聽話，去收拾東西吧。”
伊莎貝爾“哦”了一聲，帶著點委屈的小表情，扭著腰肢去了。
陳天默又叮囑青冢生道：“阿鬼，七天之后，若是借款的事情沒有辦成，你就把這份協議拿到咱們的報社去刊登出來，最好是再花點錢，四下里打點打點，邀集各地的同行，一起登報，弄得天下皆知最好。”
青冢生笑道：“好的大哥。”
“啊？！”
皮雷諾、陸連奎、黃景榮、孟壽昌等人都聽傻了。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陳天默安排的還有這些后手，尤其是把協議內容登報這種毒辣陰險的手段也能做得出來！他們一時間無不驚怒交加！
正所謂樹要皮人要臉！這份協議的內容如果登到報紙上，弄得婦孺皆知，那他們還有什么臉面可言？！
屆時，想不認賬？那可就要受千夫所指，萬人所笑，徹底淪為老賴了！
而且陳天默若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那天下人都會懷疑是他們下的毒手！
更何況，這是幫袁大總統借款的，如果最終壞在他們手上，那袁大總統不得要了他們的命？！
再厲害的大亨，也不過是厲害點的流氓頭子罷了，出了上海灘，就得受制于人，誰敢跟一國之主較勁兒？！
至于什么總華探長、六大探長，手底下幾條槍啊？上海鎮守使上將軍鄭汝成，那可是袁大總統的心腹爪牙，惹得起么？
眾人思到深處，頭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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