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游戲時間AM07:31
安卡集市東區，金酸梅拍賣行外
墨檀出現在一條僻靜的小巷……角落處的垃圾桶里。
原因不言而喻，自然是他之前下線的地方附近充斥著NPC，而且里面還有不少實力強大感知敏銳的存在，以至于就連系統也找不到一個能夠讓他悄無聲息出現的方式，只能就近找個垃圾桶把他給扔進去了。
幸虧這邊的環境處理水平比較高，外加這附近的民宅不多，極大程度地減少了廚余垃圾的比例，否則從垃圾桶里一頭栽出來的墨檀至少要扛著某種‘魅力-99’的DBUFF持續到他下次洗澡為止，而從這里回到藍鯉之家至少需要十幾分鐘的時間，還要穿過大半個人聲鼎沸的東區……
“嗯，這樣已經很好了。”
墨檀低聲嘟囔了一句，然后一邊扶起倒在旁邊的垃圾桶一邊對幾個目瞪口呆的路人報以微笑，直到把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廢紙、爛靴子、防偽簽等雜物重新收拾好才快步離開，面色多少有些尷尬。
剛才那些人看向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個習慣出門上班前先整理一下自家草坪的社畜一樣……
雖然這年頭家里環境跟垃圾桶相仿的社畜也不是沒有，但敢住在真垃圾桶里，離開之前還會先整理一下的人物大家還真沒怎么看到過。
【至少不是化糞池……至少不是化糞池……】
墨檀默默地安慰了自己兩句，然后便帶著那輕微的異味走進了市立圖書館，并在幾位接待員小姐姐古怪地目光下快步沖進了一層公共盥洗室，在里面換了身裝備順便稍微沖洗了一下腦袋、尾巴等部位后才重新回到大廳，然后直接走上二樓，繞了好幾分鐘才找到了那間掛著‘料理’門牌的偏僻借閱室。
里面有四五排白橡木書架，上面整齊地羅列著各種……亂七八糟的書，墨檀一眼望去，標題倒是大部分都與料理和烹飪有關，但他很懷疑把《甘諾菈甜菜的一百種用法?那些重口味無法理解的柔軟口感》和《生命的真諦?如何用（過量的）鹽與醬汁刺激你的味蕾》這兩本書放在一起的人究竟在想些什么，而旁邊那本《純爺們兒就要吃辣?七十三種椒類食材的微妙差異與共性》也顯得十分詭異……
就在這時，一陣香風拂過，捧著一本《如何征服而不是干掉食客的胃》的季曉鴿俏生生地出現在墨檀面前，笑靨如花：“看來無論是在什么地方，甜黨與咸黨之間的沖突都十分強烈啊。”
很顯然，她也看到了墨檀剛才盯著的那幾本天知道是食譜還是論文的讀物。
“反正我一般都會避免與別人談論這類極具深度的問題。”
墨檀聳了聳肩，歉然道：“不好意思，稍微來晚了點兒。”
說話間他忽然瞥到了對方懷里的那本書，眼神頓時變得復雜了起來。
“有什么好驚訝的~”
注意到前者的視線，季曉鴿皺著鼻子做了個鬼臉：“我又不是沒有自知之明，肯定不想一輩子都只能做會讓別人吃到從臺階上滾下去的料理啊！”
墨檀干咳了一聲，憋了好一會兒才語氣誠懇地頷首道：“真是辛苦你了……”
“說不出來好聽的就別說。”
少女輕哼了一聲，撲棱著翅膀飛到身后的書架上，悠閑地晃著自己那雙沒有半點瑕疵、宛若藝術品般無可挑剔的小腿，笑嘻嘻地說道：“論壇上有很多玩家說這游戲里有防走光設定呢，你現在抬頭的話會不會什么也看不見？”
因為這里并沒有其他人，季曉鴿并不需要忌諱‘論壇’、‘玩家’、‘游戲’等字眼。
墨檀并沒有抬頭，只是有些無奈地側了側身，苦笑道：“別鬧別鬧，我要是現在抬頭的話，多半會被你新研究出來的閃光彈晃到瞎。”
“切，被發現了……”
季曉鴿吐了吐舌頭，收起了倒扣在右手掌心的新型試制品，然后斂起笑意道：“你來之前我已經偷偷跟克里斯姐姐打過招呼了，準備進行備用計劃吧，那些家伙果然沒有腦殘到帶幾個奴隸到拍賣會上掛牌出售。”
如果那些蝮蛇商會的人直接明目張膽地販奴，就直接通過克里斯找到集市里比較有影響力的大佬檢舉，這是可能性最低，也是兩人最期待的展開，而事實證明可能性這玩意兒還是挺靠譜的，對方果然沒有智障到現場演繹一出只有三流騎士小說里才會出現的橋段。
“很正常，車里的奴隸估計一開始就已經有買家預定好了。”
因為掌握的情報更多，本就沒抱期望的墨檀并沒有表現出絲毫遺憾，只是若有所思地說道：“不過那些蝮蛇的人倒是確實參加了昨晚那場拍賣會，你一直在內場，對于他們買的那件東西有看出什么端倪么？”
墨檀與賈德卡昨晚被分配到的崗位是前廳，與駐守在拍賣會外的安東尼?達布斯一樣沒有進入內場，所以只知道那些人確實以參與者的身份出現在了金酸梅，但卻并不清楚對方具體買了些什么。
身為姑娘且形象極佳的牙牙和季曉鴿倒是被分配在了內場，只可惜前者因為太過跳脫的原因只在里面呆了不到十分鐘就被轟去守大門了，所以最后全程目睹了整個拍賣會的人其實只有季曉鴿一人而已。
她看到那幾個蝮蛇商會的人拍下了一個造型宛若頭盔、結構極為精密的工程學造物，并第一時間通過好友消息告訴了墨檀，只可惜當時拍賣會已經接近了尾聲，后者為了不耽誤與鄧蒂斯大公的面基很快便提前下線換號了（跟負責人事先請了早退假），所以并沒有來得及跟季曉鴿做出太多交流。
“那是個半成品頭盔，賣家是一個因為過度糟蹋經費而瀕臨破產的矮人工程師，拍賣師當時說這頭盔是他剛死了三天半的爺爺傳下來的，具體用途不明，只知道是個半成品，除此之外還有幾張破破爛爛的圖紙，其它的一切成謎。”
季曉鴿先給墨檀相對簡單地說明了一番，然后才皺著眉頭開始說起細節：“雖然是用途不明的半成品，但上面卻有著不少稀有材料，比如半斤銀龍鱗片和高純度干涉魔晶，所以才有資格被放在比較靠后的位置拍賣，因為就算把那頭盔拆了單賣材料也能賺到不少錢。”
比起在這方面沒有半點知識積累的墨檀，被魯維灌輸了大量材料學理論的季曉鴿倒是很清楚那幾樣材料的價值，便隨口幫墨檀科普了一下，比如純度高于百分之十五的干涉魔晶才有資格被稱之為‘高純度’，在很多方面都有著極為重要的價值，比如充當某些工程造物的核心組件，或者部分高階藥劑或魔法卷軸的必要素材，純度越高價值越高。
而半斤銀龍鱗片更是有價無市的東西，龍種可不會蛻鱗，身上的每一片鱗只要長出來那就是一輩子的事兒，想要入手的話，幾乎不存在生薅硬拽之外的任何辦法，其價值可想而知。
這也側面證明了市面上那些價格便宜、物美價廉的‘龍鱗甲’、‘龍鱗護手’、‘龍鱗腰帶’基本都是水貨，畢竟在那些奸商們的眼里亞龍也是龍、給一只普通巨蜥取個小名叫龍也是龍，所以賣的也是心安理得。
總而言之，在季曉鴿簡單地說明之后，墨檀已經大概明白了那個頭盔的價值，嗯，反正就是挺貴的。
“然后是重點……”
季曉鴿輕盈地從書架上飄下，落到墨檀面前正色道：“在正式開始競價之前，拍賣師給大家看了其中一張與那個半成品一起打包的圖紙，盡管只展示了不到五秒鐘，但我還是看出了一點東西。”
墨檀對自己面前這位天柱山總工程師的關門弟子沒有絲毫懷疑，不暇思索地問道：“什么東西？”
季曉鴿有些苦惱地點了點嘴唇，遲疑道：“怎么說呢，與其說是我看出來的，還不說是我想起來的……”
“想起來的？”
墨檀成功地被勾起了好奇心，盯著季曉鴿那張略顯糾結的小臉……然后又僵硬地移開目光，疑惑道：“想起來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對方之前那偷襲般的【一顧傾人城】效果還在影響著自己。
“就是拍賣師展示的那張殘缺版圖紙。”
少女聳了聳肩，不太確定地說道：“我總覺得自己見過完整版的。”
墨檀一愣：“哈？”
季曉鴿微微頷首，繃著小臉說道：“我記得是在第七外山的舊倉庫里，當時老師讓我幫他找一份有關于符文之軀能量供給系統的優化預案，結果我記錯編號不小心打開了旁邊的柜子，嗚，現在想想還覺得恐怖......”
【恐怖？】
墨檀看著少女那心有余悸的表情，下意識地也跟著有點兒緊張。
“超恐怖的！”
季曉鴿打了個哆嗦，小鴿啄米般地點頭道：“那個柜子是老師專門用來存放沒用的圖紙、稿件、方案還有中二黑歷史的地方，嚇人的不行！！”
墨檀啞然失笑：“那是因為看到了黑歷史什么的才恐怖，還是因為被魯維大師發現了所以恐怖？”
“都不是。”
季曉鴿抿了抿嘴，驚魂未定地說道：“是里面的東西實在太多了，你想象一下，一個被三十多個空間符文擴容過卻只是勉強到堪堪可以被關起來的柜子，得用起重機才能勉強關的上那種，被打開之后忽然‘嘭’地一聲......唉，當時要不是我下意識地往后跳了一下，估計已經死掉了吧。”
墨檀當時就驚了：“哈？”
“不知道多少噸重的資料啊！”
季曉鴿發出了一聲清脆悅耳的悲鳴，捂住自己的腦袋呻吟道：“咵嚓一下就砸過來了啊！你近距離感受過雪崩沒有啊！好吧，我覺得你還不至于那么倒霉（遠在艾比城的科爾多瓦莫名打了個噴嚏），反正領略精神就行了，嗚嗚，那簡直比雪崩還要可怕一百多倍啊！我當時眼前一黑就被‘知識’給活埋了，渾身沒一個地方不疼的，往外刨還刨不出去，要不是老師他不耐煩趕過來了，我真懷疑自己會被活活憋死，因為被壓的一直在掉血，我那會兒連下線都做不到......”
墨檀哭笑不得地看著下意識用翅膀把自己攏起，整個人變成了一個瑟瑟發抖の羽毛球的季曉鴿，忽然腦洞大開地想到后者激動時把自己變成‘羽毛球’的源頭會不會就是這樣來的。
“咳，先別想這個了，咱們繼續聊重點吧。”
他用轉移話題取代了毫無意義的安慰，特別直地問道：“你就是在那時看到類似的圖紙的么？”
季曉鴿悲愴地點了點頭：“昂，我被老師拽出來時看到的，因為覺得上面那個頭盔給人的感覺很拉風就多看了兩眼，跟昨晚那幾個販奴者拍下的東西非常像，不過區別在于我看到的那個是完整的，不但完整還升級過好幾版的那種。”
她的口氣頗為自信，顯然并不覺得自己記錯了，眉宇間的困惑更像是在納悶那些販奴者賣下那東西的理由。
已經認真起來的墨檀輕輕頷首，緩聲問道：“你還記得那東西的用途么？第七外山里完整版的那個。”
“昨天沒想起來，不然早就發消息告訴你了。”
季曉鴿皺了皺小鼻子，然后正色道：“但我今天白天想起來了，嗯，你知道我說是指現實里的白天，除去那些實在沒記住的，簡單來說的話就是——能夠放大控制者的精神力對周圍造成無差別混亂效果，對思維能力進行極大程度的干擾，簡稱廣域思維干擾裝置。”
墨檀蹙起了眉毛：“嗯，我聽懂了，感覺很厲害的樣子啊......”
“哈哈，厲害什么啊。”
季曉鴿竊笑了一聲，攤手道：“那東西的效果跟一個叫做【念動震蕩】的冷僻高階奧術魔法完全重復了，而且成本高到令人發指的程度，不然老師怎么可能會把那套圖紙歸類到那個破柜子里啊。”
墨檀噎了一下，然后困惑道：“不對啊，如果真的一點用都沒有，那些人為什么會買下它呢？拆成材料賣錢？”
“不，如果只算材料的話，昨天的成交價本身就溢出不少了。”
季曉鴿卻是不暇思索地搖了搖頭，然后瞇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其實我已經有一點思路了......”
第三百九十章：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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