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大帳內燈火通明。
陣陣酒肉香,伴隨歌舞曲樂聲飄出。
蔡攸從大名府帶來大量犒軍物資,酒肉不少,足夠容城大營全體將士,美美吃喝一頓。
蔡攸這廝,也不知從哪里找來一群伎子,穿著清涼薄紗,在一陣陣靡靡曲樂聲下輕歌曼舞,以助酒興。
今晚,整座容城大營,除必要的警戒、哨探,其余將士一律放假,盡情享受酒水肉食。
蔡攸一聲令下,大手一揮,一車車酒肉送進大營,將士們歡呼聲震天。
一時間,遲到兩個月才到任的蔡副帥,成了容城大營最受歡迎之人。
大帳外,不時有路過的兵士,伸長脖子透過縫隙往里邊看。
那些個輕紗薄裙的歌舞伎,曼妙身姿在燈火映照下若影若現,看得人挪不開眼。
帳內,喝到盡興處,蔡攸敲擊碗筷,縱情高歌。
種師道和趙隆并案而坐,各自面前放一壇酒、一只酒盞,埋頭喝酒,也不說話。
二人身后,一地東倒西歪的空酒壇。
坐在旁邊的李嗣本,偶爾湊過來喝一盞,兩位老將喝得太兇,他有些頂不住。
姚平仲、張俊同坐一案,大口吃肉喝酒。
姚平仲喝得臉紅脖子粗,一雙泛紅醉眼,直勾勾盯著面前幾個舞伎,不時打酒嗝。
張俊本無資格入大帳參加酒宴,種師道帶他來,命他作陪,蔡攸也就默許了。
瞧他滿臉愁容,情緒低落,只顧喝酒,大有一醉解千愁的架勢。
種師道致仕,他就此失去靠山、貴人,往后在軍中的發展難免受影響。
好在種師道私底下承諾,把他調到秦州刺史、知慶陽府種師中麾下效力。
種師中是種師道親弟,也是西軍里德高望重的老將。
有種師道保薦,張俊到了種師中麾下,也能得到應有的重視。
即便如此,張俊還是不免為自己的前程充滿憂慮。
趙莽身邊頗為熱鬧。
河北都轉運使詹度、轉運判官李鄴,帶著幾位宣撫司官員,主動上前敬酒。
趙莽來者不拒,放開肚皮和他們喝個痛快。
這幾位都是掌管后勤軍需的主官,很有必要和他們搞好關系。
趙莽既是童貫親信,又是蔡攸忘年交,詹度幾人有心巴結,雙方一拍即合,勾肩搭背喝得十分盡興。
詹度、李鄴幾人加一塊,酒量還不足趙莽一半。
兩壇子酒喝空,幾個家伙已經橫七豎八躺倒一片。
趙莽拿著酒盞、拎起酒壇,走到種師道身邊坐下。
“晚輩敬種帥!”趙莽兩手舉著酒盞。
種師道已有六七分醉意,怔怔地看著他,有些遲鈍地點點頭:“是你啊,來的好,陪老夫喝一壇......”
連干三盞,種師道打著酒嗝,醉意愈深。
“當年老夫遇見趙陀時,他也跟你現在一般年紀......
一轉眼,快過去四十年了啊~”
種師道看著趙莽,眼前浮現往事。
“你爹,如今可好?”
趙莽笑道:“爹在余杭安家,打理百十畝水田,又擔著本鎮保長的差遣,整日里忙著解決鄰里糾紛,幫著縣廨打理本鎮民事,時常忙得兩腳不沾地......”
種師道捻須大笑起來,“昔年威名赫赫的趙鐵杖,而今成了家長里短的趙保長!
能安享平靜生活,真好啊~老夫羨慕他!”
趙莽笑道:“等父親來東京,小子一定帶他前去拜訪種帥!”
種師道搖搖頭道:“老夫致仕以后,可不想留在東京。
要么回洛陽,要么去太原,躲個清靜。”
趙莽笑道:“無妨,閑暇之余,我父子一定登門探望!”
閑聊幾句家常,種師道滿面酡紅,一雙滄桑眼眸卻越發清醒。
“你小子比趙陀聰明,你接近童貫,無疑走了一條捷徑......”
種師道低啞聲音,直盯著他:“可你也要知道,童貫畢竟是宦寺,你可以借助其羽翼庇護自己,卻不可與他牽扯太深。
否則,將來有損你名聲......
朝廷里,那些個自許清流之人,哪個不在暗地里拼命巴結童貫、梁師成、譚稹、張迪這些個官家親信的宦寺?
可你也要知道,將來若有一日,這些名聲不佳的宦官一旦倒臺,那些個清流文官,也會拼命撲上前,要從他們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到時候,難免殃及池魚,你千萬要多加小心!”
種師道低沉話音里,包含濃濃關切,趙莽心中感動,拱手道:“多謝種帥提醒!”
種師道端起酒盞一飲而盡,深沉嘆息:“你父趙陀,當年離開軍伍,你可知是何原因?”
趙莽愣了下,“父親當年摔斷腿,落下殘疾,不得已才退伍,南下杭州。”
種師道搖搖頭,帶著八九分醉意,喃喃道:
“傷殘只是表因,實則,他還有不得已的苦衷。
畢竟那時候,離當年那件事過去不久。
他若是不走,被朝中有心人察覺,曝露身份,只怕招來災禍......
可惜啊~陳年冤案,難以昭雪,同室操戈,令人扼腕......”
趙莽越聽越迷糊,一頭霧水,種帥這番自言自語,仿佛在跟他打啞謎。
種師道連飲兩盞酒,說話時舌頭有些打結:
“.....老夫致仕,從此只是閑散一漁翁,朝中能照拂你父子的,只有鄭皇后了......
皇后仁慈、賢德,顧念家門舊情,想必會盡力為你父子周旋......
女真勢大,不可不防,奪取燕京后,當盡快加強河北、河東兵備......”
種師道醉話還未說完,趴在酒案上不省人事。
旁邊的趙隆醉眼迷糊,舉起酒盞,一個“喝”字還未說完,往后一倒呼呼大睡。
趙莽哭笑不得,這兩位老將軍,這次是真醉了。
姚平仲、張俊招呼人手,攙扶兩位老將回去歇息,眾軍將起身向蔡攸告辭。
趙莽也隨姚平仲和張俊,送種師道、趙隆回帳。
臨走前,蔡攸拽住他的胳膊,指著一眾鶯鶯燕燕的舞伎,通紅著臉,笑淫淫地大聲道:
“老弟,喜歡哪幾個,盡管挑!”
趙莽攙扶著這廝,一臉錯愕。
詹度、李鄴等人哈哈大笑。
一眾舞伎含情帶怯地偷偷望來。
“居安兄,你醉了,小弟先行告辭!”
趙莽在他耳邊嘀咕一聲,攙扶他坐下,向眾人拱手道別,一溜煙地跑出大帳。
詹度笑呵呵地道:“趙將軍血氣方剛,今晚怎少得了美人滋潤?”
李鄴煞有介事地道:“趙將軍何等雄杰之士,只怕得多挑幾人送去!”
蔡攸爛泥似的癱坐在正中主位,揮揮手大著舌頭嚷嚷:“你二人....嗝~盡管安排!務必....讓趙老弟滿意~嗝~”
二人拱手笑道:“請公相放心!”
~~~
趙莽送種師道、趙隆回住帳安頓妥當,騎馬趕回本部營地。
營地里早已燈火盡熄,漆黑一片。
巡夜兵士打著燈籠走過,黑夜里才會亮起一點微光。
今夜負責營地巡邏的是李景良。
趙莽趕回住帳,這家伙嗖地冒出來,牽著馬沖他咧嘴嘿嘿笑。
夜色下,這廝黑臉看不太清,不過趙莽卻覺察到一股猥瑣之意。
趙莽交代了幾句,讓他派人把黃驃馬牽回廄舍,打著哈欠走回住帳。
李景良突然沒頭沒腦地嘿嘿道:“將軍受累!明早不妨多睡會!”
趙莽駐足回頭,一臉狐疑地看著他。
李景良又忙道:“將軍放心,俺已經囑咐兄弟們,今夜不得靠近住帳,二十丈范圍內保管無人!”
趙莽一頭霧水,含含糊糊地“嗯”了聲,扭頭掀開帳簾進了大帳。
李景良一臉曖昧怪笑,牽著馬悄無聲息地走遠了。
趙莽剛跨進住帳就覺察不對勁。
黢黑一片下,幾道香風向他襲來。
趙莽大驚失色,手往腰間摁去,下意識就要拔刀。
卻是抓了個空,猛地想起,今晚赴宴吃酒,沒帶兵器。
下一個瞬息,幾具溫熱柔軟的身子向他靠攏,一片鶯燕聲在他耳邊響起:
“奴家侍奉將軍歇息~”
趙莽大驚,振臂擋開,連退幾步。
這才看清楚,住帳里不知何時,多了四名女子。
借著黯淡燭光,趙莽認出她們正是剛才在大帳里,獻歌舞的伎子之一!
趙莽面紅耳赤,當即明白,肯定是蔡攸這浪蕩子,派人把她們送來!
難怪方才,李景良那廝眼神古怪!
趙莽咬著牙低喝:“還請四位娘子回去,我這里無需伺候!”
四女面面相覷,一女屈膝福禮,怯生生地道:“奴家四人已得了賞賜,今夜在此侍奉將軍!
若是回去,只恐遭教坊主事責罰,以為奴家伺候不周,惹怒將軍......”
四女拜倒,哀哀切切地道:“求將軍憐憫!”
趙莽頭大如斗,有些慌神:“既如此,你四人今晚就住在帳里,明早天一亮就走!”
說罷,趙莽轉身逃也似的溜出住帳,長長透了口氣。
看樣子,這群歌舞伎,是蔡攸從大名府帶來的教坊官妓。
這浪蕩子,竟然一次往他帳里送來四個......
趙莽哭笑不得,心里又罵又好笑。
蔡攸這廝,可真夠照顧他的。
可惜這份好意,他可是無福消受......
趙莽苦嘆一聲,搖搖頭,往不遠處另外一座小帳走去。
那是堆放雜物的氈帳,今晚只能在里邊湊合一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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