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開門見山地說下午要去車間檢查。
“今天就檢查？”那邊的郎鵬顯得很詫異。
白晚舟應了一聲，揉了揉疲憊的眉心，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郎鵬詫異于白晚舟的工作效率，不過他下午并不在基地，而是給了白晚舟一個手機號碼。
“這是車間主任郭云濤的電話。”
“知道了。”
根據記憶，白晚舟抵達車間門口，然后撥通了車間主任的手機號。
沒過一會兒，一個穿著深藍色工作服、戴安全帽的男人走了出來，白晚舟見到他的時候一愣，對方正是今天早上率先挑釁自己的板寸頭。
原來他是車間主任。
郭云濤身材壯實，看見白晚舟后揚起一抹戲謔的笑：“白小姐這么敬業，上任第一天就過來檢查？”
“是啊，既然我說了四個月要完成任務當然要爭分奪秒。”
對于郭云濤的陰陽怪氣，白晚舟直接選擇了無視。
郭云濤自討沒趣地揉了揉鼻子，然后遞給白晚舟一個安全帽，揚了揚下巴，示意白晚舟去看門口張貼的工作需知。
第一條就是一線的任何工人都需要穿防護裝備，注意安全。
“白小姐，不是我危言聳聽，你這樣瘦得像竹竿似的，哪怕做了安全防護，遇到危險也保不住。”
白晚舟默默地戴上安全帽，問道：“一線經常出事？”
郭云濤儼然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偏頭局促地笑了一聲：“白小姐你是真不了解我們一線，雖然不如工地，但車間死亡率非常高，每年都得死幾個人，像想不開跳爐子的，拌嘴打架上頭掄鐵錘的，心梗腦梗猝死的比比皆是。”
白晚舟垂下頭，郭云濤舉的這些例子即使保證每個人做了防護措施，也不可避免。
“意外無法避免，但是我們能做到盡可能地避免意外。”
白晚舟的一句話令郭云濤愣了愣。
他頭一次正兒八經地抬眼瞧了一下白晚舟，不過隨即還是不屑地嗤笑一聲：“白小姐，我們可以打賭，像這種環境，你最多撐不過三天。”
“一個禮拜。”
郭云濤再次愣住，不可置信地反問：“什么？”
白晚舟風輕云淡地伸出一根手指，眼神堅毅：“如果一個禮拜我還沒走，郭主任，你就乖乖聽我指揮，別再找事，如何？”
“我知道你們作為一線的艱苦，肯定看不上總部，覺得總部工作的人整日都坐在辦公室里游手好閑，你們一開始就對我有抵觸心理。”
白晚舟徐徐地說道，語速不緊不慢：“但既然我來到了這里，來到了一線，就要完成任務，繼續這樣惡性循環下去，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所以我不和你討價還價，你也退讓一步，只要我撐過一個禮拜還沒走，你就要收起成見，讓你的員工全心全力地配合我。”
郭云濤瞇了瞇眼睛，用正眼打量白晚舟半天，忽地一笑。
“好！那就一個禮拜！”
他自然不相信，這位瘦削如桿的年輕女子能在這里呆這么久，自信滿滿地答應。
白晚舟點點頭，嘴角勾起一笑。
談判初步成功。
接著，她戴上安全帽和郭云濤一起進入車間。
她很快發現，車間里缺少散熱設備，工人做工均是熱汗淋漓，立即記下來，要和總部反映。
郭云濤見她不是說說而已，而是真的在做實事，嘴角嘲諷的弧度消失，驟然安靜下來，接下來和白晚舟的對話多了幾分耐心。
郭云濤很快就意外發現白晚舟看上去沒她想象的那樣文弱。
她的專業能力超出郭云濤的預期，甚至郭云濤說過的每句話她都能記下來。
一個下午結束后，郭云濤最開始對白晚舟的敵視和輕蔑少了許多，但是嘴唇還是抿著。
還有一個禮拜呢，他就不信，她真的能堅持下來。
一個禮拜的時間足夠白晚舟徹底摸清楚工業基地各個部門的功能，以及打好關系。
郭云濤正蹲在車間門口和其他幾個一線工人抽煙，遠遠地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郭云濤大腦一片空白，嘴里叼著的煙都掉下來了。
“我靠！郭主任！她真來了！”
“一個禮拜過去了！她怎么還沒跑？”
“對啊，廠子里的女工來一次車間都不樂意，她怎么天天跟沒事兒人一樣來車間報道？”
“她其實不是個女人，是個男的吧！”
白晚舟看到郭云濤幾個人正在抽煙，特意在相隔幾米的地方停下來，笑吟吟地問：“郭主任，今天剛好一個禮拜。”
也就是兩個人賭約的最后期限。
郭云濤抽了抽嘴角，一個禮拜前的他打死也沒想到公司總部派過來的一個小丫頭竟然能抗住高溫惡劣環境一個禮拜！
郭云濤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他說到做到！
況且這些天和白晚舟的相處下來，他已經對白晚舟有所改觀。
“這才是剛開始，希望接下來的一個禮拜你不要臨陣脫逃。”
對于郭云濤的“警告”，白晚舟見怪不怪，淡淡地開口：“放心吧，不光下個禮拜，我會一直待到總部派發的任務完成。”
也就是說，至少四個月。
郭云濤抬起眸子，看著白晚舟不像開玩笑的側臉，第一次對她露出真心的笑。
又是一個禮拜過去，不光郭云濤，工業基地的每個人幾乎都聽說了白晚舟的名字，甚至那天中午白晚舟去食堂吃飯，這陣子她沒有點過一次外賣，也沒有出去吃過，和她進廠子第一天放的話一樣，真的做到了和廠子里的工人同吃同住。
路過的郎鵬問了白晚舟幾個專業性很強的問題，想不到白晚舟對答如流。
郎鵬眸光閃過意外，但還是別扭著沒有夸她一句：“對了，我接到通知，明天公司總裁會來視察。”
白晚舟聽言，筷子一頓。
封辭行要來？
郎鵬卻沒觀察到白晚舟的臉色產生些許的變化，自顧自地說道：“我聽說封總雷厲風行，就是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樣的一個人，對了，白小姐，你不是從公司總部調過來的嗎？你覺得封總是個怎么樣的人？兇不兇啊？”
白晚舟目光放空，垂下眼睫，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閉了閉眼睛，強迫自己把不必要的情緒悉數收斂。
通過這半個月的充實工作，她本來已經不怎么想起封辭行了。
相信等到四個月時，她就能瀟灑、沒有留戀地徹底離開封辭行。
可他卻，突然要來？
她的心底微不可見地泛起一絲波瀾，笑了笑，糊弄回道：“我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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