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靜怒不可遏，甚而且覺得實在是荒唐透頂。“哎？瞎咧咧什么呢？我沒結婚！還有啊，性別？你長眼睛了嗎？”
鄭光威將資料夾里人事登記表遞了過去。“廠里的登記表就是這樣的，按流程、不就該這么問？要么你自己填一下吧。”
陳靜瞄了一眼、差點被氣暈了，虎著臉可就站起來準備走。
“有會計師證嗎？”
“我有The Association of International Accountant頒發的正式證書，”陳靜說完見鄭光威有些茫然、矜持且得意的假笑。“ACCA，知道不？”
鄭光威不覺得沒聽懂前面那些英文單詞兒有什么丟臉的，專業英語、連老外都未必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聽不懂沒什么，反倒是因此而松了口氣，抬起手向下按了按。“坐吧，先說說你的情況，來都來了、多聊兩句也不會浪費你多少時間……”
少年班的出身，兩年半在愛丁堡大學完成了本科、一年半拿到了碩士和ACCA證書，目前就職于畢馬威，年薪八萬。
陳靜的學歷和經歷、讓鄭光威需要刮目相看，更何況眼前這一位可不是那種穿著黑色半身裙、踩著尖細高跟鞋、戴著舊式黑框大眼鏡的老女人，她還不到三十，身材還苗條、樣貌也娟秀，還有著濃重的書卷氣，屬于那種第一眼看上去不會覺得有多好看、但越看越覺的很舒服的類型，難得，實在是難得啊！
陳靜窩火，噼里啪啦的講完了也就開始質問。“你真的是面試官？”
“如假包換。”
“你能做主嗎？你多大呀？在廠里是什么職位？”
“十八了，常務副廠長是我爸、我在廠里目前沒職位，不過廠里的大事兒我能做主。”
陳靜脫口而出。“二世祖？”
鄭光威黑了臉。“你干嘛不說我是敗家子呢？”
陳靜自知失言，掩口而笑。
“如果你入職，你所管理的范圍可不限于國棉總廠，剛開始的工作可能會比較輕松、、也相當的悠閑，但你需要盡早組建專業的財務團隊，包括但不限于實業，因為未來還會涉及到互聯網、離岸公司、跨國貿易、影視、廣告等等，所以……”
陳靜豎起了手。“停、停、停！你到底是在為國棉總廠招聘、還是在給什么企業招聘？說清楚點！不同的企業、財務管理是不相同的，你可別指望著我一個人能干一百個人的活兒，沒門！”
“都說了會讓你組建專業的財務團隊了，團隊，明白是什么意思嗎？”
鄭光威語氣的不屑、讓陳靜越發的冒火了。“我都沒同意呢、你這自說自話，有意思嗎？”
“你在畢馬威的收入看起來挺高，但問題是一年下來你還能剩下多少？一萬？八千？還是三五千？”
鄭光威說著拿起了紙筆、寫下了衣食住行四個字兒，將紙調轉了方向、用筆尖敲打著。“在國外房租是最大的支出，在倫敦上班，交通費不會低、交通時間也比較長，你在那邊待了這么些年還沒發福，顯然炸魚和薯條吃的不算多，口味應該還沒變。要是再每年回來一趟來回的機票也不便宜，越洋長途更是個無底洞，除非你想找個老外湊合著過……”
陳靜不樂意了。“什么叫湊合著過呀？你說話怎么這么難聽？”
鄭光威用鉛筆敲了敲那幾個字，笑了起來。“別嫌我說實話。畢馬威這種企業、職業天花板很低的，就算是你拼了命的努力、但升職提薪還是先緊著白人來，你想獨當一面、又或者是晉升成為合伙人，搞不好再熬個十年也未必有戲，入職前的雄心壯志已經被消磨掉了，職業規劃更是怎么努力都完不成。歧視是看不見摸不著、但確實是真實存在的。分分鐘被炒的憂慮、可能已經變成了你寢食難安的根源。既然回來了、那就別走了，有條件你就提、有要求你就說，只要不是很過分、這個職位我覺得你挺適合，我這人其實挺隨和，處一段時間你就會明白了……”
陳靜愣住了，一開始她不覺得眼前這個小家伙有資格面試自己，但隨著他的講述、每一句都隱隱戳中了她內心的痛點，在國外生活了這么些年，無論是衣食住行還是看似令人羨慕的這份工作，心里的苦既不敢、也不能跟家里人說，更不能跟留在國外的同學們講，孤獨、寂寞，再加上無形卻真實存在的歧視和被排斥，又哪里是一兩句話就能講清楚的？
定了定心，陳靜道。“你是不是在國外生活過？”
“沒！護照辦下來了，不過目前最遠也只是去過港城……”
“那你是怎么知道國外是什么樣兒的？”
“有些人是生而知之的。”
陳靜沉下了臉。“我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怎么樣？這份工作有沒有興趣？”
陳靜抿著嘴糾結了片刻，這才深吸了一口氣說。“待遇太低。而且我有駕照，不需要配司機、配車，折現吧。”
“折現？不行！我請你是因為你的專業能力、不是因為你會開車、你能為我節省這點費用。站在安全的角度、配司機配車都是應該的，除非你工作地點距離你住的地方只有三五分鐘的路程。”
“底薪二十萬，五年合約，每年最少提薪百分之十……”
鄭光威等了一會、見她都不再吭聲了也就樂了。“這么少？那還是我來說吧，年薪二十萬、每年最少十天的帶薪假期，國內費用公司來承擔、國外再議。任職滿五年、送你套公寓，十年期滿送你套洋房，但保密協議要簽，金額最少是薪酬的五十倍。”
前面的那一部分、陳靜還挺感動，但聽到最后這一條可就惱了。“五十倍？你開玩笑呢？”
“你是財務總監，說白了、整個企業的財務狀態你是最清楚的，你要是毀了約、跳了槽，你個人的損失很小的話就起不到威懾作用了。若是你居心叵測、企業的損失可是會億計的，懲罰性的條款、難道畢馬威就沒有嗎？”
陳靜無話可說了。
畢馬威的合約有一指多厚，其中好多的法律條款、非專業人士根本就看不懂，更別說是能發現其中所隱藏的陷阱了，何況反正現在也不需要當場簽合約，于是也就伸出了手。
鄭光威松了一口氣。
在邗山能逮著如此優秀的人才，別說是給二十萬一年了，就算是三十萬一年都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