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前派出所的年輕片警叫周健,是市局辦公室主任周海曙的親侄子,警校畢業后被分配到了邗山公安局,下基層鍛煉、眼瞅著過完年就該被調上去了,卻有可能就因為一個不起眼的案子、一個電話,上調的事兒搞不好就要砸了。

    周海曙心里面著急、也就立刻開始了努力,搞清楚了鄭家的情況之后也是有些吃驚,曉得直接去跟一個高中生打交道可能會比較麻煩、效果也未必會好,果斷的托人找關系聯系上了鄭大民,在金盾招待所擺了這么一個局,名義上是給兩個學生娃賠禮道歉、暗地里自然是想能溝通鄭大民給他兒子施壓,盡量把這事兒給壓下去,若是能說得通、最好,若是實在說不通、那也讓他侄子明白些道理。

    叔侄倆配合的挺默契,周健還帶來了榮靜芝被偷的那個錢夾,還特意準備了一個厚厚的信封、塞給她算是賠那件羽絨服的費用,面子給了、里子也有了,周海曙的和藹親切、周健的前倨后恭,可是把榮靜芝感動壞了,于是面對整桌人的目光,鄭光威也就只好又給李民海去了個電話。

    “誤會?哦,我知道了,站前派出所的那個小周似乎也是剛下去不久的,那邊的治安情況比較復雜、年輕人做事有點簡單粗暴,既然丟的錢包尋回來了、賠償也給了,那就好、那就好啊……”

    鄭光威很爽快的把手機開了免提,在場的除了榮靜芝不懂其中的道理,但其他人卻因為李秘書的說辭而全都松了一口氣。

    鄭大民是覺得兒子長大了、曉得分寸了,得饒人處且饒人,至理!

    周海曙覺得這個高中生年紀不大、卻也是個厲害的主兒,自家侄子栽在人家的手里,一點都不怨。

    周健雖然心里面還有著疙瘩,但卻覺得鄭光威這人雖然年紀不大、但很上路子、值得交往,站起來自罰了三杯、態度誠懇的再一次的賠禮道歉,心里面是怎么個滋味兒、反正在這種場合下已經不重要了,只要這邊能壓下來不要繼續折騰、自己上調的事兒也就還有挽回的余地,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嘛!

    以高中生的人設坐下來吃著、喝著、聽著,在場之人的表情和心理變化、鄭光威雖然不敢說全都能猜出來,但也大致理清了頭緒,實在有些感慨,邗山這巴掌大點的地方、人際關系真的是盤根錯節,怪不得經濟一直上不去呢。

    鄭大民是‘酒精’沙場的老將,周海曙是市局里有名的酒壇子,周健雖然喝酒會上臉、卻仗著年輕力壯連連舉杯,在酒席上又刻意擺出了一副存心結交的架勢,鄭光威雖然喝得少、喝的慢,但到了最后也有些招架不住,見第三瓶白酒只剩下一小半了、可就趕緊打著去廁所的名義躲了出去。

    從未經歷過此種陣仗的榮靜芝早就已經懵了,被勸著喝了杯葡萄酒、臉上也就燙的很了,見鄭光威好半天沒回來、也就趕緊出來,見他躲在樓梯間端著杯熱茶在喝著、也就捂著嘴嘿嘿的樂。

    “笑什么笑?傻了吧唧的。”

    “你才傻了吧唧的呢,”榮靜芝嗔著把周健硬塞給她的那信封掏了出來。“這個怎么辦呀?”

    “里面有多少?”

    “一千……”

    “夠買件新的羽絨服了。”

    榮靜芝懵了。“還真花呀?”

    “廢話不是?買完了發票扔給周健,鬼知道這筆錢從哪兒摳唆出來的呢。”

    榮靜芝聽不懂了。

    鄭光威又問“錢包里的東西少沒少?”

    榮靜芝搖頭。“沒,錢和飯票一張都沒少,我外婆的照片也在。”

    “本事啊,”鄭光威感慨著掏出手機看了下前后兩個電話間隔的時間、咂著嘴道。“半個多小時錢包就找回來了,這效率,杠杠的……”

    一杯葡萄酒不會讓榮靜芝失去判斷力,琢磨了一下可就掩口驚呼了起來。“你的意思是……”

    “你可以直接去問周健。”

    榮靜芝被嚇了一跳,慌不迭的搖頭。“不問!錢包能找回來已經不容易了……”

    “就因為像你這樣的人太多了,所以社會上才會有那么多不對的事兒、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著。”

    “你別給我扣什么大帽子,我膽子小、受不起……”

    錢包得而復失、榮靜芝的心情很不錯,以為他喝多了、也就順著他的話說,卻不料鄭光威抓起她的手便拽著她進了包廂,見鄭大民在叔侄倆的圍攻之下已經晃晃悠悠、說話都不利索了,坐下來也就開了口。“周叔叔,車站的治安這么亂、難道就沒辦法解決嗎?”

    “小威啊,這兒沒外人、叔叔也不瞞著你,車站這種地方在每一個城市都是藏污納垢的地方,再加上客流量大、人員結構很復雜,整治一下、治安就能好一段時間,風頭過去了、牛鬼蛇神就全都又出來了,基層也難啊,不是說不想管,而是真的沒那么多的精力、也沒那么多的警力……”

    “難度肯定有,但還是一句話,事在人為!”

    周健笑了。“曉得基層民警的工作都有哪些、就不會這么說了,真不是我們基層民警不努力、懈怠,而是工作真的太多、太瑣碎,忙不過來的……”

    “趕上嚴打、就送一批進監獄,可就因為被逮住的概率不大、又或者是因為金額不夠頂多就是個治安拘留,所以犯罪分子才會心存僥幸、才會鋌而走險、才敢囂張跋扈,只要讓犯罪分子們明白只要敢犯事兒就會被抓住,那么邗山的治安肯定會好的多,對不對?”

    周健搖頭、苦笑,如此幼稚的想法、也只有學生才會有,基層民警也好、市局的干警們也罷,只要在崗位上待上短時間也就明白了,事情是永遠都做不完的,有些案子也真的是很難破的。

    “不信?”

    見周健想要反駁、周海曙可就瞪了他一眼,然后便和顏悅色的轉向了鄭光威。“小威啊,你是不是有什么好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