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了馬慧英的電話,鄭光威不等聽完腦殼兒也就大了。“開玩笑的把?”

    “開什么玩笑啊!你爸就差當場立下軍令狀了!”

    立不立軍令狀、倒是真無所謂,反正鄭大民兜里也沒錢、別說是國棉總廠了、資產規模最小的二布廠他都買不起,可之前說好了‘實在’頂不住了才接收某個小廠,但市里面的態度現在卻變成了想要讓鄭大民勸唐胖子把國棉總廠給收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兒了。

    民營企業就算是有資產擔保都很難貸到款,國營企業、尤其是大型國有企業,經營問題也好、財務問題也罷,市政府一般都會不惜余力去幫扶的,就算是資不抵債了、但只要還能維持企業運行、把工人工資給發了,那市政府也就不愿意把工人們真的全都推上社會,一般來說市政府是比較愿意幫國有企業出面去找銀行的,銀行的貸款也都是優先去滿足國營企業的,所以如果將國棉總廠的國營屬性給去掉了,那可就真的是甩不脫了。

    幾千號工人呢,每個月就算是什么產出都沒有、那也要發兩百多萬的工資呢,銀行貸款到底有多少、應付款有多少、外債又是怎樣的,說的簡單點、白送都未必敢要!

    “爸?你當時是怎么想的?”

    鄭大民此時也稍微冷靜了一些下來,琢磨著當時那場面、苦著臉說。“劉市長把話都說到那份上了,要政策給政策、要幫扶給幫扶、要什么給什么,我還能怎么說啊?”

    “又不是你掏錢買,你有什么不好說的?全都推給港商、他劉賢哲既然這么能忽悠,怎么就非要盯著你呢?市政府開辦公會、你是去旁聽的,可不是去主持會議的!”

    馬慧英氣的說不下去了,記起來路斌昨天被派出所帶走了、這才趕緊拽著兒子道。“小威,你真的不打算給路斌活路了?”

    “對啊,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路斌謀的是咱們家的財產、是準備把我爸送進監獄的,要不是我從南方賺了點錢回來、咱們家現在會是什么模樣、您就沒想過嗎?詐騙可是刑事罪,而且目前的證據也是確鑿的,路斌這案子沒什么好說的,等著吧!”

    “哎呦,他到底也是經委派下來的,他老丈人是信合的一把手,他叔叔還在市委大院里上班的,人家是土生土長的,咱們真惹不起……”

    “惹不起現在也已經惹了,難不成就因為他是本地人、家里有權有勢就看著我爸進監獄、看著我爸辛辛苦苦發展起來的服裝廠被吞了?”

    “可路斌他不是沒害的成嗎?”

    “對呀,就因為他沒害的成、咱們現在才有了追究責任的可能性!要是讓他害成了、咱們現在連房子都沒有了,媽,您想過沒有,咱們要是連房子都沒了、難不成還睡大馬路上啊?”

    馬慧英不愛聽這樣的比喻,惱了,抬起胳膊想要給兒子一巴掌、但揚起的手最終還是落在了自己的腿上。“哎!這仇可結大發了,以后可怎么呦?”

    怎么辦?

    沒什么怎么辦的。

    有動機、有實施的手段,還有相當高的成功概率,如果這種人都不能送進監獄,那這個社會到底是想要保護受害者、還是在保護施害的那一方呢?

    本來能做的就有限,所以在這有限的范圍之內、鄭光威是牙根兒沒打算妥協。“媽,放心吧,該怎么辦就怎么辦,港商那邊我搞定,不管最終的結果如何,我爸以后是廠長、但您可是副董事長!廠子怎么搞、我是不參與的,但我爸那好高騖遠的脾氣真的是要改一改了,市里面才說想要把國棉總廠給打包、他就敢拍著胸脯應了,我之前怎么叮囑的?只談咱們廠子的事兒別扯其他的,你說我爸他都想什么呢?”

    越想越火、越說越氣,鄭光威拿起桌上的煙可就點了一根起來,覺得這個家真的是有必要換個做主的了,要不然以后還不知道老爹會鬧出什么幺蛾子來呢……

    果然!

    被攆出房間的鄭大民也不知道都跟唐成仕嘀咕了些什么,唐成仕竟然覺得如果市里面能兌現那些幫扶措施,把國棉總廠給收下來倒也不是不能考慮。

    好不容易才勸服了老媽承擔起管理的責任,幺蛾子就等著自己了,鄭光威沒好氣兒的道。“開玩笑呢?你知不知道國棉總廠有多少的在職、又有多少退休的?你知不知道國棉總廠每個月單是工資就要準備多少現金?還有啊,國棉總廠那就是個標準的爛攤子,設備陳舊、管理落后,外債有多少、貸款有多少,你什么都不清楚、就敢說值得考慮?”

    “哎呀,我不是從省里面拿到了一份關于邗市棉紡企業的報告?國棉總廠看起來差不多是資不抵債了,但實際上還是有不少資產可供處理的……”

    鄭光威明白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又好氣又好笑。“你想都別想啊!內地可不比港城,你準備收購過來進行拆分、資產變現?我告訴你,想都別想啊!到時候工人會堵大門、還會組團去市政府、去省政府討說法的,到時候別說是賣設備、賣地皮、賣廠房了,討債的就能把廠子給搬空!”

    “不是吧?”

    “內地的規矩跟港城不一樣,想要通過收購、整合、拆分的方式把資產變現,職工安置這一塊目前是沒什么好辦法解決的,你養不起、也不能養。地方政府是寧愿企業虧損、政府年年給補貼,也決不允許企業破產把職工推向社會的,更何況外資企業還給了優惠政策,要是你收購了以后轉手就把企業給搞破產了,那豈不是在打當地政府的耳光?作死的方式有很多,這種是最犯忌諱的……”

    唐成仕是真以為可以通過資產收購賺一筆的,當即可就泄了氣。

    真把國有企業當包袱扔掉的年代還沒有到,更何況邗山棉紡企業的未來還是挺樂觀的,真要是搞西方那一套、別說是愧對企業的那些員工們,鄭光威覺得自己這一關都過不去。

    說是于心不忍也好,說是氣魄不夠大也成,但重生并不意味著能夠作惡,鄭光威不認為善良是缺點,所以在擁有掌控未來的能力的時候,選擇、有很多,有些錢是肯定不會去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