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區長,我也是真的沒辦法了啊,我老婆那脾氣上來了、怎么勸都沒用。好好好,我明白、我明白,好……我盡力、我盡力……”

    鄭大民把貼在耳朵上已經發燙的手機扔到了沙發上,可剛準備點根煙、又有電話打了進來,一看是派出所的號碼,精神一振可就詢問是不是準備動手了?

    “什么動手啊?動什么手?老鄭啊,你能不能別折騰了?這臨近年底了、所里面事兒太多了多,跟你說了這種案子內部協調也就是了,不至于鬧到我們所里面來的。你別說什么我沒幫忙,事兒、我前天就匯報上去了,可你知道什么結果不?局里把我叫過去是罵了個狗血淋頭啊!年底一切向穩了看,所以啊、這案子立不了了,別想了……”

    “不至于吧?十幾萬呢,證據確鑿、還有他們本人寫的悔過書,怎么就立案都立不了啊?不是說五千塊錢就能立案的嗎?怎么……”

    “什么悔過書?啊?那玩意兒能算數嗎?我可告訴你老鄭,私設公堂那是違法的!還一個多月就過年了、你就別沒事兒找事兒,行了,該退賠的退賠、該開除的開除,全都按照這樣的標準立案、我們這幫人還活不活了?告訴你一個規矩,那就是企業行為我們派出所是不參與的,就這樣吧。”

    嘟、嘟嘟……

    話筒里的忙音、讓鄭大民重重的嘆了口氣,見老婆馬慧英從屋里走了過來、也就無奈的搖了搖頭。

    馬慧英問。“都是誰打過來的電話?”

    “還能有誰?先是鎮上的、跟著是區里面的,王區長說他這幾天也在關心這個事兒,但鎮上是堅決不肯,說的急了、開口就要兩百萬的補償,還說什么企業私有了、那就意味著國有資產的嚴重流失!還說鎮上放了話,如果區里面一定要搞事兒、老書記就準備帶著班子成員一起去市里面、去省里面討說法……”

    “他們還有臉提國有資產流失?開關廠、電纜廠、農機廠三文不值二文的就賣掉了,怎么到了咱們的廠就變了臉了?再說了這些年吃喝卡拿要的咱們都忍了,這是老實人欺負慣了、準備趴在咱們身上喝一輩子的血啊?前年是六萬多、去年是九萬六,今年到國慶節就已經有十三萬了,咱們廠該交的交足了、不該交的也交足了,還想要兩百萬?他們那幾個還能活幾年?也不怕撐死啊?”

    “小聲點、小聲點,我的姑奶奶哎,惹不起的啊,都說是縣官不如現管了,你非要相信兒子把事兒鬧的這么大,現在可好,票都開不出來了……”

    “這兒是咱們自己的家!我憑什么說話還要小聲兒?”馬慧英怒極。

    “成成成,你想怎么嚷嚷就怎么嚷嚷,可現在別說是處理陳俊他們幾個了,幫路斌打招呼的、已經是從市里面直接壓下來了,說我忘恩負義、說我過河拆橋、說我狼心狗肺,總之說什么的都有,就是一句話,好合好分、不能這么干!我就說不能聽兒子的、你非聽,瞧瞧!現在倒好,捅了馬蜂窩了吧?”

    “路斌那王八蛋就是想要吞了咱們的服裝廠!你忘了陳俊說些什么了?啊?還有啊,財務科的那個小妖精、進來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的,你非覺得路斌是好心、是想要幫咱們發展,可結果呢?人家打一開始就是在謀你的錢、想連鍋端啊……”

    鄭大民無話反駁,他原先是牙根兒就不相信路斌會坑他、會害他的,但最終的結果卻是真的,先是財務科的張曉麗、后是銷售科的陳俊,就連倉庫里的庫管員都被收買了,這些天他抱著材料想要討個說法而已,結果卻是四處碰壁,真就想不通了,憑什么有人伸手從自己的廠子里撈錢、可就沒哪個部門愿意處理的呢?

    鄭大民琢磨不明白,點了根煙、苦思冥想著。

    馬慧英見他如此模樣、也有些心疼,但還是進了屋關上了門,試著撥了兒子的手機、這次竟然通了,火氣可就騰地一下子躥了上來。

    被手機的震動給吵醒,鄭光威按了通話鍵。“媽?”

    “你在哪兒呢?”

    “正在回邗山的路上呢,怎么了?”

    “怎么了?路斌是派下來駐點的,派出所現在不肯立案、不立案的回執也不肯給。法院那邊是根本就不受理,區里面、市里面只要是認識你爸的、都打電話過來勸他別發瘋!律師也說這官司根本就沒辦法打,而且算是能打得贏,時間也拖不起,廠里的發票現在都被停了,咱們還要不要過日子了?啊?”

    “媽,你放心吧,有些事兒真的是辦的時候覺得難、等辦下來了就會發現其實很簡單。上面一直在提要建法治社會,小人也好、魍魎魑魅也罷,都屬于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兩天了……”

    馬慧英愣住了。“真的?”

    “真的,你跟爸說一聲,讓他也別著急、別擔心,正常途徑搞不定、那也就只能是另辟蹊徑了,幫路斌打招呼的、說情的、給咱們家添堵的,您都先記下來,既然事情變成了這樣、那也就別怪咱們這邊把事兒給做絕。”

    馬慧英一驚。“兒子?可不敢亂來!錢沒了、咱們可以再掙,犯法的事兒可不敢做啊……”

    “安啦、安啦,您兒子不傻、您兒子還要好好的侍奉您跟爸呢,路斌這種小人、您兒子真沒放在眼里,之前不過是鉆了牛角尖、沒想過要去借外力。”

    馬慧英問不出來具體的情況,只好千般的叮囑、萬般的提醒。

    坐在后排打瞌睡的唐成仕因為這個電話醒了,雖然聽不懂在說什么,但他察言觀色的能力卻是一流的,等鄭光威掛了電話可就遞了根煙過去。“鄭生?是不是有人在擔心這事兒搞不定?”

    “是啊,四處碰壁。派出所不肯立案、法院不肯受理,這幾天連發票都不給辦了,這個坎兒過不去,廠子也就只剩下關門這一條路了。”

    “放心吧,都已經談妥了。晚上你們那邊不是還設宴招待的嗎?這次是真金白銀的掏出來了、要是再辦不成事兒,我這顆腦袋摘下來給你當球踢!”

    唐成仕信心滿滿,連毒誓都發了。

    但這兩天待在省城、鄭光威卻沒見他做過什么正事兒,省政府倒是跑了一趟,但統共進去還不到半個小時呢,到底這事兒有沒有譜兒、他真的有點撣不到底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