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多鐘了,若不是銀行已經關了門、馬慧英也實在想不出還有哪兒能把這么多的現金存起來,她是根本就不愿意住這么貴的星級大酒店的,一晚上三百多塊錢呢,住兩天可就相當于家里一個月的生活費了!

    “兒子啊,要一個房間也就夠了啊,兩個人看著這些錢、媽心里面也能踏實點……”

    三百萬現金足有六十多斤重呢,鄭光威背一個、提一個,脖子下面還掛著個老媽的包,這兩天開車一千多公里、中間是只休息了四個小時,他倒在床上根本就不想再動彈。“媽,錢是賺出來的、不是省出來的,我都多大了、還跟你睡一個屋?”

    啪!

    挨了一巴掌。

    馬慧英見兒子的眼神有些哀怨、撇著嘴道。“小屁孩兒一個,小時候洗澡還不都是你媽我給你洗的?哪兒沒看見過?睡一個屋怎么了?你就算今年八十了、你媽還是你媽,怎么著?想變天啊?”

    鄭光威無話可說,拽了個枕頭捂住了臉。“是是是,您兒子就算是一萬歲了、您還是您兒子的媽……”

    啪!

    又是一巴掌!

    馬慧英橫眉怒目。“千年王八萬年的鱉!你一萬歲、你媽該多大了?胡說八道!”

    “哎呦喂,您老人家手不痛、您兒子的腿可痛的很呢,您就手下留點兒情吧,我這連這開了兩天的長途呢,您再打下去、明兒我可真走不動路了,這晚飯都還沒著落呢……”

    “媽給你泡碗方便面,”馬慧英站了起來,瞥了一眼桌子下面的保險箱便拿起了桌上的燒水壺。“你也趕緊起來動動手、把這些錢給收拾一下啊,我看這保險箱挺小的,裝不下這么多的錢吧?”

    “您屋里不是還有一個?要是裝不下、那就送總臺。總臺有大保險箱的,再說酒店大堂二十四小時有人值班,明兒一早就去銀行存了,”鄭光威說著一轱轆就爬了起來。“媽,別用酒店的熱水壺燒水!還不知道那玩意兒里面都煮過些什么亂七八糟的呢,想喝水讓總臺送熱水瓶過來,您先給我說說,現在到底是個什么情況吧,前天晚上電話里您支支吾吾的、我都沒搞清楚出了什么怎么回事兒……”

    馬慧英的手一抖,見兒子拿起電話讓總臺送熱水瓶過來、也就從包里翻出了一包餅干讓他先墊墊肚子,坐下來將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兒說給他聽。

    大民服裝廠的商業承兌匯票的持有人原本已經松了口,錢只要能及時兌付,再賠點利息、補償點經濟損失也就愿意撤案,但到了簽協議的時候突然又不肯談了,律師還在跟那邊協商,但那邊的一把手已經是避而不見了,所以現在到底是個什么情況、馬慧英也是稀里糊涂的。

    鄭光威不解。“怎么會這樣呢?”

    “我也不知道啊,莫名其妙的就不肯談了,區里面答應的資金也不肯給了、廠子里現在也已經亂了套了,發出去的貨、款子一直都收不回來,工人們鬧著要工資、路廠長也是忙的焦頭爛額,原本路廠長說今天能過來的,中午來了個電話我沒接著,總臺留了個條子、說路廠長說要下周才有時間……”

    鄭光威就著熱水吃完了餅干也就讓馬慧英先去休息,坐下來泡了杯茶,越琢磨越是覺得不對勁兒,收款方變了卦還擺出了要追究到底的架勢,原因到底是因為什么呢?

    沒道理啊!

    無冤無仇的,一百多萬貨款不要了、非把人送進監獄不成?

    更何況這案子本是因為銀行提前收貸搞出來的,別說是一個民營的服裝廠了,就算是國營大廠被這么搞的話也是要死的很難看的,資金鏈斷了這種事兒可真不是開玩笑的,企業規模越大、影響也就越嚴重……

    想不通、但肯定有蹊蹺,鄭光威又累又乏、洗了澡也就趕緊休息,第二天一早先去銀行租了個保險箱、把現金存進去,跟著就跑電信局買了手機、辦了當地的卡,在深城就已經打聽清楚當地最有名的律師事務所是那一家了,一個電話過去得知所長十點半才能回來、也就開著車趕了過去。

    進了律師事務所的接待室,馬慧英有些局促不安。“小威啊,你來這兒干嘛呀?我請了律師的……”

    “咱們那邊的律師在這邊辦事兒很吃虧的,您一會兒只管聽著,問什么再說什么,無關的不要講。”

    “可是……”

    “媽!您就聽我的吧。”

    馬慧英不吭聲了,隱隱覺得兒子離家出走了這一個月、現在就跟換了個人一樣,說話也好、做事也罷,有條有理、還很有分寸,去銀行那邊辦事兒也好、去電信局辦手機也罷,說話簡單扼要、半句廢話都沒有的,社會閱歷似乎比自己這個當媽的都要強的多,也不知道他在外面都經歷過什么,成熟的令她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律師事務所的創辦人馬元駒從外面走了進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事兒多,回來的晚了……”

    接過名片、鄭光威見上面的頭銜還挺多,這種從法院里出來的對于本地司法系統的情況是最了解的,于是也就開門見山的將具體情況介紹了一下,詢問他愿不愿意接這個案子?

    “這案子不復雜啊,銀行那邊要是打官司、可能會比較麻煩,贏得概率是不大、但你爸的責任能減輕不少的,而且如果你現在有了錢的話,持票人那邊沒道理死咬著不放……”

    “馬所長,我們也請了當地的律師過來,原本持票人是已經同意簽協議的,但突然又不肯了,所以我才找上門來,您是本地司法系統出身,各方各面的、肯定要比外地過來的律師有效率,是吧?”

    馬元駒一怔,眼前這年輕人說話很有門道啊,‘效率’這個詞兒用的太妙了,但手指在桌面上敲著、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馬所長,從您進門的那一刻就開始計費吧,該付多少是多少,額外的花銷另算,只要事情能搞定,不用擔心費用的問題。”

    馬元駒大悅,這樣的客戶才是律師事務所最喜歡的,有錢那自然就是大爺,送上門來的生意再推三阻四的、那豈不是跟自己過不去?

    “去繳個費吧,這案子我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