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芬在廠里待了也有不少年了,廠長夫人想查賬這沒什么稀奇的,可要是因此懷疑財務科與廠辦的內外勾結、在報銷憑證上面搞名堂,往小了說這是管理不善,但往大了說那可就是違法犯罪。

    這么一定大帽子扣了下來,李玉芬哪里能忍得住?氣的嚷嚷著‘不干了、干不下去了’、把鑰匙直接仍到了桌上。

    徐翠翠心道糟糕,堵著門不讓李玉芬跑。“哎哎哎,你急什么呀?去!你給鄭廠長打個電話!他昨天下午就出差回來了……”

    見徐翠翠在擠眼睛、李玉芬怔了下才意識到她是氣糊涂了,廠長夫人的性子是有些潑辣、但還真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廠里財務憑證的重要性、在財務科待過的都清楚,既然是讓兒子過來取、那可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夫妻之間發生了什么事兒,財務科的人可不敢攙和進去,于是李玉芬氣鼓鼓的拿起話機按了免提便撥號,但手機通了卻沒人接。

    “老鄭的手機一般不離身的,也許現在已經回家了。你撥老鄭家里的號碼再試試……”

    李玉芬瞥了一眼鄭光威、見他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倒是也打消了這孩子今天過來是故意來找茬的可能,撥了電話、但廠長家里的座機卻一直占線,怎么都打不進去。

    徐翠翠也猜到這事兒可能廠長夫妻之間可能發生了爭吵、所以才鬧出了這破事兒,取了瓶飲料便遞了過去。“小威啊,你爸看來是在家打電話呢,來來來,喝個飲料、歇會再說。”

    鄭光威不耐煩了,抬起手腕亮出了時間、就像是在竭力克制著情緒一樣冷著聲說。“徐姨,我這時間可也緊張的很呢!”

    “可你家里的電話占著線呢,徐姨不是不同意,總要讓我們跟你爸媽通個電話、了解下情況吧?”

    鄭光威的臉陰沉了下來。“徐姨?你覺得我在撒謊?”

    “你這孩子!怎么不講道理了呀?”

    “我不懂廠里的什么制度、我也不想懂!反正我媽讓我來拿什么、我就拿什么!誰攔著、誰不愿意,那誰就是在跟我媽過不去!”

    鄭光威的蠻橫、可是把徐翠翠給氣懵了,眼前一陣陣的發黑不得不扶著桌子坐了下來。

    李玉芬驚呆了,見鄭光威拿起了她仍在桌上的鑰匙去開了文件柜、亂翻亂找了起來,又氣又急、也擔心他把財務憑證給搞亂了、搞混了,也就只好把廠辦報銷的原始憑證擺的位置給指了出來。

    憑證竟然到手了!

    鄭光威心中暗喜,臉上卻顯得有些無奈。“李姐啊,我真不是想為難誰,我媽那性子你也清楚的,發起了火來我可吃不消……”

    鄭光威把軟話一說,李玉芬的心氣兒未消、但也冷靜了些下來,幫著把憑證裝進了旅行包便說。“行了、行了,你也不用解釋了,我就是個打工的、你們家的家事兒我可不敢攙和。可你要記住啊,這些憑證可千萬丟不得,丟了可是要捅出大婁子的!啊?”

    鄭光威的笑容燦爛且陽光。“知道、知道。”

    徐翠翠此時也緩過了勁兒來,見鄭光威拎著那一大包報銷憑證要走、可就趕緊把他給喊了回來。

    “徐姨?還有什么事兒嗎?”

    “小威啊,這廠里的原始憑證可不敢弄丟了,回去了一定趕緊交給你媽,記住,千萬別搞亂了、搞混了,那么多報銷憑證呢,整理起來可費勁兒了,知道不?”

    “知道了,我媽看的懂、看不懂還兩說呢,搞不好明天她就該送回來了,我媽那脾氣上來了、我爸都不敢招惹的,不過我媽還是講道理的……”

    目送著鄭光威出了廠門、財務科長徐翠翠心想這孩子怎么翻臉跟翻書一樣啊,不順著的時候、那臉陰沉的就跟結了冰一樣,順著他的時候吧、笑起來還是挺討人喜歡的,也不知道這是隨了他家誰的性格,等想到了他媽馬慧英那性格、也就無奈的嘆了口氣。“哎,老鄭那口子的性子也真的是要改改了,小張是省財院畢業的,老鄭看路廠長的面子給的工資高了點、她就不樂意了……看來小威這孩子也是被她給慣壞了,以前挺懂事兒的孩子,又懂禮貌、說話也客氣、挺尊重人的,怎么這大半年沒見的、變成這模樣了啊?”

    李玉芬搖頭、苦笑。“這孩子都讀高三了吧?越大反而越是不懂事兒了,哪里還是什么‘嬌驕’二氣能形容的了的?這是標準的驕橫跋扈……”

    徐翠翠拍了拍一臉委屈的李玉芬的肩膀、寬慰道。“你也別氣了,現在的這些獨生子們吶、哪里還懂禮貌?報紙上都有報導的,但每家都只有這么一個,全都被寶貝的不得了,沒轍啊。對了,我還是覺得這事兒有點蹊蹺,我去打電話,不問個明白不成……”

    鄭光威不知道自己被打上了‘驕橫跋扈’的標簽,但對老爹鄭大民的行事風格是吐槽無力了。

    鄭大民心甘情愿的連工資都不領、差旅費也都不報銷的,還依著路斌的建議把審批權進行了下放,可問題是他把廠子視為自己的產業、而心懷不軌者卻根本不認這個賬的,若不是時間太緊、鄭光威很想把賬面上所剩下的資金全都抽走,省的便宜了路斌那混蛋。

    不過路斌下來掛職期間的原始憑證能拿到手、算的上是意外之喜,鄭光威還記得老爹的罪名除了票據詐騙、騙貸、侵吞國有資產之外,還被羅織了諸如變造會計憑證、偷稅漏稅等一系列的罪名,在內地這其中任何一個罪名都足以把人送進監獄了,再加上服裝廠的資產審計最終竟然還變成了資不抵債,這才讓路斌幾乎一分錢都沒掏就把服裝廠給收入了囊中,奠定了其成為邗山市首富的基礎。

    福爾摩斯曾經說過,當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無論剩下的是什么,即使是不可能也一定是真相。

    在財務科刻意針對出納張曉麗,鄭光威的囂張狂妄、乖張跋扈的一系列的言行,其目的也就是為了搞清楚財務部門的情況,搞清楚被路斌招進來的出納張曉麗、是否參與了謀奪服裝廠的陰謀。

    只是鄭光威覺得要么是自己的觀察力不夠細致,要么就是這個從省財院畢業的張曉麗偽裝能力特別的強、又或者是真的沒參與路斌的陰謀,所以最終除了支票和原始憑證之外、收獲遠沒有所想象的那么大。

    而且為了獲得廠辦的報銷憑證把徐姨和李姐氣的不輕,希望到了真相大白的時候,自己的苦衷能夠被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