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江瀾的手,她下意識想掙脫,但又忍住了。
夜里的風涼,吹在臉上如細密的針,江瀾下意識裹緊了身上的外套。
這是陸竟池的外套,上面帶著淡淡的梔子花香,還是一如既往的熟悉。
穿過青石板路,來到一座獨立的墓碑前。
在路燈的映照下,江瀾看清了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張奶奶。
江瀾目光閃了閃,連忙掙脫陸竟池跑了過去,在看到這張照片時,所有的恐懼全部煙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無盡的悲傷與愧疚。
她緩緩抬手,撫摸著那張照片,鼻尖酸澀。
這位老人,在她最無助,最難過的時候,給了她溫暖,也給了她活下去的勇氣。
可她,卻沒有讓張奶奶有個好的結局。
是她害的張奶奶躺在了這下面,全都是因為她。
悲傷鋪天蓋地而來,江瀾身形搖搖欲墜,她扶著墓碑,緩緩跪了下來。
如果不是她,張奶奶到現在或許還活著。
陸竟池就站在她身后,看著她單薄孤寂的背影,摸了支煙出來點燃。
夜風習習,吹得路邊的花草沙沙作響。
這里是臨安最貴的墓地,環境很好,價格昂貴。
可是有什么用,長眠地下的人,永遠都看不到。
不過是活著的人,用來給自己尋求安慰罷了。
江瀾有許多話想說,可話到嘴邊,出口也只有一聲帶著哭腔的“對不起。”
她不該與張奶奶相認,更不該貪戀她的溫暖。
都是她害了這位風燭殘年的老人,讓她不得善終。
江瀾一點點彎曲了背脊,幾乎整個人都跪趴在墓碑前,仿佛在虔誠的謝罪。
陸竟池將手里的煙丟在地說,來到江瀾身邊蹲下,抓著她胳膊,將她扶起來。
“人死不能復生,別難過了。”
江瀾聽到這話,她紅著眼,緩緩轉頭看向陸竟池。
昏黃的路燈籠罩在兩人身上,陸竟池那張寡淡的臉,好似蒙上了一層柔和的濾鏡,斂去了他五官的鋒芒。
有那么一瞬間,江瀾仿佛看到了十年的他。
“陸竟池。”江瀾沙啞地喊了他一聲,聲音很輕,帶著疏離。
“你有沒有傷心過?”江瀾目光灼灼的地凝視他,“你知道,什么是難過嗎?”
認識他二十年了,江瀾恍然間才想起來,她好心,從未見過陸竟池流露過任何悲傷的神色。
他就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不會因為誰的死亡和離去而難過悲傷,就像天生沒有心。
陸竟池也看著她,兩人四目相對,沉默在兩人之間沉浮。
江瀾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你爸爸死了,你有沒有難過?”
“陸熙允和她兩個幼小的孩子死的時候,你有沒有一瞬間的不忍?”
“還有那些死在司凝車底下那些無辜的生命,你會不會想到他們身后支離破碎的家庭?”
“還有封勤收養的那些流浪動物,它們…它們又做錯了什么?”
“張奶奶......”江瀾細數著他的罪惡,聲音都在顫抖,“你會不會想到,我會傷心?”
“你明知道,張奶奶對我有多重要......”
陸竟池靜靜地蹲在她面前,一言不發,也沒有顯露任何的情緒。
仿佛江瀾說的這些事,都和他無關,他只是個安靜的旁聽者。
江瀾撩起自己的袖子,手腕上還殘留著一圈淡淡的疤痕,包括她的腿,被狗咬的傷痕都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