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歲歲的決心很堅定。
扭過去的背影里都透著決絕。
窗戶上扒著的小禾也不急，就那么靜靜地坐在窗戶上，清凌凌的大眼睛在月光下平靜又清冷。
時間寂靜無聲地流走，房間里再也沒有聲響。
“……八十……八十一，八十二……”
歲歲都快數到一百了，還沒聽到任何動靜。
哼，就知道她一點都沒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這就走了？
安歲歲心里一陣失落，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剛好和小禾清冷的眼神對了個正著。
安歲歲“嗖”地一下又轉過了頭，活像只偷看被抓的小老鼠。
小禾好像覺得他這樣很有趣，清冷的眼睛里泛起了漣漪。
“喂。”
她開口喊了一聲，隨后小手一揚，把一直捏在手里的東西扔向安歲歲。
察覺到腦袋后面忽然飛過來一個東西，嚇了安歲歲一跳，連忙閃身躲避。
不過那個東西并沒有砸到他，而是精準地越過他的肩膀，落在他懷里。
“這什么？”
安歲歲好奇地看向小禾，也顧不上生悶氣了。
小禾不說話，眼神溫和地看著他。
安歲歲起身，把東西湊到窗口照進來的月光下，才看清那是一塊皺巴巴的小面包。
小面包只有手掌心大，帶著一層薄薄的包裝，里面被揉得皺皺巴巴。
她一個小乞丐，哪里來的面包？
想想她之前被餓成那個樣子，還不知道怎么艱難才弄來這么一點吃的，居然還惦記著來送給他。
算她有那么一點點良心。
安歲歲嘴角上翹，心里驟然間樂開了花。
但很快，他就把嘴角的弧度強行壓了下去。
不行，她可是害他和晨晨被抓的罪魁禍首，他絕對不能對她心軟。
安歲歲把手里的小面包扔去一邊，再次賭氣轉身，繼續面壁數磚。
小窗上，小禾看到他笑，原本嘴角也跟著要彎起來了。
可安歲歲忽然間又不理她了，這讓她剛要綻放的笑容一下子僵在小臉上。
“你……”
小禾怔怔地看著安歲歲的本應，幽亮的眼睛里滿是茫然無措。
她又做錯了什么？
明明前幾天這個小男孩還給她東西吃，怎么忽然就不理她了？
小禾歪著腦袋想了想，還是想不明白。
安歲歲雖然不理會她，不過還是偷偷用余光偷偷瞥她。
看到她坐在月光下的窗戶上，像只無辜的小動物一樣仰著小臉看月亮，只覺得心底涌起一股無力感。
她，她根本就沒意識到她錯在了哪里！
她難道不知道，是她害得他們被抓，不知道她之前的做了助紂為虐的錯事嗎？
安歲歲又氣又無奈，扭過頭繼續生悶氣。
小禾遲遲沒等到安歲歲回頭跟她說話，清凌凌的大眼睛慢慢低垂下來。
他好像真的生氣了。
小禾心里模模糊糊有這個意識，但又想不明白他為什么生氣。
她只是覺得，他和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不一樣。
別人給她吃的，都要讓她做這做那，只有他不用她做任何事，就給她吃的東西。
她想一直跟在他身邊。
可現在，他不理她了。
小禾一個人在荒野中生活了很久，一直都在流浪。
沒有人在意她，她也從不在意別人。
內心長久的麻木孤獨，讓她很少有喜怒哀樂。
但這一刻，她是真的有點傷心。
跟在她頭頂的月亮還是那么溫柔，她卻沒來由覺得月光有點冷。
她要回去了。
“再見。”小禾對著安歲歲的背影輕聲說道。
然后跳下小窗，消失在窗口的月色里。
等安歲歲聽到動靜轉過頭去的時候，只看到空蕩蕩的窗口。
“小禾……”安歲歲下意識起身，想叫住她。
但話到嘴邊又生生噎住了。
他還在生氣，他才不要挽留她！
安歲歲抿唇站在原地，瞪著窗口。
但窗外幾聲細微的窸窸窣窣后，徹底沒了動靜。
安歲歲這才有點慌，她，她真走了？
“喂，你真走了？小禾，小禾！”
安歲歲快步跑到小窗下，壓低聲音喊了幾聲。
可是窗外除了偶爾的風聲，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她還真走了，怎么這么沒有耐心啊，明明該生氣的人是他！
安歲歲心口堵得慌，心里一陣失落沮喪。
他低垂著小腦袋蜷縮回墻邊的毯子下面，好一會兒才悄悄伸出手，從地上撿起那塊皺巴巴的小面包踹進懷里。
與此同時，心頭也不由得生出深深的后悔。
是他對小禾要求太高了。
他怎么能指望一個長期流浪沒人教導的小乞丐，分得清是非對錯呢？
她很可能連她自己到底做了什么都不清楚。
她只是好心來給他送點吃的，他卻對她這么冷漠……
安歲歲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看著窗外泠泠的月光，又想起小禾那雙清凌凌的大眼睛，徹底沒了睡意。
一夜過去。
安晨晨和安暖暖醒來的時候，發現安歲歲靠在墻邊，小腦袋一點一點，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安暖暖過去捧著他的小臉，左右看看，驚訝極了：“歲歲，你昨晚沒睡覺嗎？怎么都有黑眼圈了？”
安晨晨則是左右看看，很快發現了窗戶下的腳印：“昨晚有人進來過？”
安歲歲臉一紅，心虛地低下頭：“沒有，是我，是我睡不著，起來轉了幾圈……”
“那這是什么？”旁邊，唐糖指著安歲歲手里捏著的小面包，好奇發問。
其實，她一醒來就聽到了安歲歲的心聲。
他在心里碎碎念著什么“后悔”，“對不起”，滿心都是愧疚后悔的情緒。
而且是對那個小禾。
但唐糖和仨小只一起生活了這么久，已經學會了很多和別人相處的道理。
她要是直接戳穿歲歲的小心思，他一定會生氣的。
所以唐糖只是委婉地提醒了一下關鍵點，然后靜靜地看著安歲歲。
安歲歲毫無防備，頓時有些語無倫次：“啊，什么，沒有，我沒有理她……”
還沒等他狡辯成功，安晨晨就眼神一掃，洞穿了一切：“昨晚那個小禾又來找你了？”
安歲歲：“……”
他怎么就忘了，唐糖可是有“讀心術”這種特異功能！
不過既然大家看穿了，他也沒什么隱瞞的必要了。
安歲歲攤開手心，把手里的小面包給安晨晨看：“這是她昨天晚上給我的，但我沒理她，后來她就走了。”
“嗯，你不理她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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