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陸宇不會放棄,他努力的終極意義便是在此。
但那中年女人再沒有開門,她害怕極了,甚至躲進被子瑟瑟發抖。
一聲又一聲,門外之人的心也跟著沉寂下去。
“別敲了,大清早的你叫魂還是趕著投胎啊?”
901的門打開,一個白發老太太插著腰站在門口怒氣沖沖地看著陸宇。
陸宇停手,轉身回眸,有些意外,眼前的老太太居然有點眼熟。
她似乎是自己母親以前的好友,看來還沒有搬走。
“不好意思,我是蘇楠的表弟,從鄉下來的,之前她告訴我住在這里,現在是搬走了嗎?”
老太太眉頭緊緊皺起,她將陸宇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臉色充滿鄙夷。
“長得確實有一兩分相似,但人都去世五年了,你現在來打秋風,可真不要臉,有你們這種親戚可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后面的話陸宇都沒有聽清,去世五年,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右手緊緊扶著墻壁,才沒有倒下,原以為自己的心已經是銅墻鐵壁,但如今還是有心痛欲絕之感。
老太太的聲音漸漸小了,眼前的男人只是默默流淚,但任誰都能感覺到他心中的孤獨和傷感,她的眼眶也濕潤下來。
同時也很疑惑,若真是感情很好的親戚,為何蘇楠過世五年了都不知道?
何況那十年她過的也很凄慘,為何沒有所謂的親人來看她?
“我……我不……知道,是我來晚了。”
陸宇的聲音顫抖,如果自己能早點回來就好了。
“唉,你別哭了,你那……表姐也是苦命之人,若是她泉下有知,也不愿見你如此傷心。”
老太太擦了擦眼角,將陸宇拉進自己家里,堵在樓道也不是個事,回頭人家真的報警就麻煩了。
“喝杯水吧,你能想著來看她,想必也是個好孩子。”
至于為什么現在才來,她也不想問,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阿姨,你能給我說說她生前的事嗎?”陸宇許久才冷靜下來。
老太太嘆了口氣,“其實沒什么好說的,蘇家妹子是個苦命人。”
“年紀輕輕就喪夫,獨自一人好不容易把兒子拉扯大,差點就能享福了。”
“結果她兒子是個不爭氣的,不僅辭去好工作,后來還莫名其妙失蹤,這么多年沒找到,大家早就懷疑已經死了。”
“白發人送黑發人,更何況還是相依為命的母子倆,心中悲痛可想而知,后面她的精神便出了一些問題。
那孩子死后,蘇家妹子身體一直都不敢好,纏綿病榻十來年,最終還是沒有撐住,去另外一個世界享福去了。”
老太太說完又低聲咒罵起蘇楠那個不爭氣的兒子來,若不是那個混賬東西,好好的家怎么會散。
陸宇凄慘一笑,罵得好,他也想罵。
“那混賬失蹤后,物業賠了一筆錢,不過蘇家妹子生病幾乎都用光了。”
“她去世之前,拿出房本讓我們幾個鄰居幫忙賣掉,算是處理后事的費用。”
“如今就葬在城西公墓,你有空多去祭拜祭拜,燒點香紙元寶,讓她在下面過的好一點。”
這幾年清明,老太太也會去給蘇楠掃墓,可是她不敢想,自己百年之后呢?
蘇楠的混賬兒子已經死了,又有誰還記得她?恐怕逢年過節連香火都不會有。
“謝謝,這些事對我很重要,你會長命百歲的。”
陸宇輕輕拍了拍老太太佝僂的肩膀,隨即轉身離開。
“你等等……”
老太太連忙追出門去,卻見空蕩的樓道中已不見那道黑衣身影。
“現在的年輕人行動都這么快的嗎?看來我真是老了。”
往后的幾十年歲月,老太太明白“長命百歲”原來不是祝福語,而是承諾。
她足足活了一百零八歲,為此甚至驚動了電視臺。
可奇怪的是,沒人記得那黑衣青年,甚至被嚇壞的中年女人也不記得。
一同淡出人們記憶的還有蘇楠,連小區里的老人都不記得,她去城西公墓看過,那座墳墓不見了。
陸宇再出現時已經到公墓,今日不是節假日,祭拜的人不多。
神識掃過,很快便找到了那座孤單的墳墓。
黑白照片應該拍于自己“失蹤”之前,那時的她還很年輕,笑容很燦爛。
陸宇眼睛閉上,再次睜開眼睛,已經來到十五年前。
此刻的自己剛剛“失蹤”,他親眼看到蘇楠一點點崩潰,疾病纏身,卻無能為力。
系統第一次覺得自己天賦很廢物,為何不能改變其他人的時間線呢?
這個時空沒有陸宇,他已經去了靈武星,所以他影響不了任何已發生的事物。
所以在蘇楠眼里,他就是一團空氣,摸不到,也感受不到。
蘇楠在最后的一段時光里,其實并沒有外人想象中那么悲痛,雖然形如枯槁,滿身病氣。
“臭小子,我知道的,你一直在我身邊,雖然我看不見,但母子連心,我都知道。”
所有人都以為她是病糊涂了,時常對著空氣說話,神經兮兮的。
陸宇句句都回應了,可惜沒人聽見,外人只當蘇楠精神失常。
警察在保安室搜出來大量血跡和碎肉,經過dna對比,那就是陸宇的。
但蘇楠拒不承認自己兒子死了,所以對外只說失蹤,她始終堅信他一定會回來的。
陸宇淚一滴滴落下,蘇楠生命的最后幾分鐘,回光返照,隔著無盡歲月與自己對視,那一刻他肯定她看見了日思夜想的兒子。
一次次重走這段歲月,但還是什么都做不了,說了億萬次的對不起,都被淹沒在時光里,蘇楠從未聽到過。
但好在,她是那樣溫和善良,從來沒有怪過自己那不爭氣的兒子。
再次睜眼時,又回到了城西公墓,黑白照片上的笑容和最后那溫暖的笑容重合,陸宇也多了一段記憶。
“我來帶你回家。”
一如很多年前學校門口,她對自己說的話一樣。
城西公墓少了一座墳,卻沒有人察覺。
“還剩最后一件事。”
每次使用時空幽靈就會多一段經歷和記憶,他正在一點點找回自己,亦或者說正在經歷命中注定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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