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掛著紅綢貼著喜字的孫府,陡然陷入悲愴沉抑中。
如此重大變故,府中下人都惶然無措。
“夫人,璟王殿下來了。”下人在屋外稟報。
孫宜君幾人立時起身去迎。
剛走出屋門,就見郁崢闊步而來,身后跟著上了年紀的陳太醫。
“崢哥。”郁源激動的喚了一聲,榮王夫婦也打了聲招呼。
“王爺。”孫宜君和孫母紅著眼忍著淚見禮。
郁崢神色沉凝道:“這是陳太醫,讓他給孫大人瞧瞧。”
宮中太醫,非一般人能請,孫母和孫宜君感激不已,連忙將陳太醫請進屋中。
孫鶴川身上有好幾處刀傷,最致命的是心口處捅的那一刀。細細診探一番后,陳太醫面色凝重的收回手。
“我爹他怎么樣?什么時候能醒?”孫宜君急不可耐的問。
陳太醫看向屋中幾人,搖頭嘆息道:“孫大人傷了要害,失血過多已藥石無醫,眼下全靠一口氣硬撐著。”
至于能撐多久,那就看毅力了,但醒來是決計不可能了。
聽到這話,孫母和孫宜君大受打擊,站立不穩的后退半步,榮王妃和郁源及時扶住。
“不,不,一定還有辦法的,求你救救我爹……”孫宜君掙脫郁源的手,沖到陳太醫面前跪下懇求。
陳太醫慌忙錯身,不敢受孫宜君的禮。
“世子妃快起,非是老夫不愿,實是無能為力。”
孫宜君不肯相信,還想再說什么,被郁源強行抱起:“宜君,別這樣。”
陳太醫乃太醫院院正,醫術高明,他說救不了,那便當真是救不了了。
剛升起的一點失望被澆滅,孫母淚流不止,幾欲昏厥。
人已無救,陳太醫沒了留下必要,抬眼看向郁崢示下。
看到悲痛欲絕的孫宜君,郁崢思忖著沉聲道:“先且留下,看可否還有希望。”
“……是。”陳太醫遲疑了一瞬應下。
郁崢此舉,并非感情用事,而是想延緩消息。
只要陳太醫還在孫府,外面的人便以為孫鶴川還有救,定會心急有所舉措。
交代完后,郁崢起身離開。
幾人明白,他是要去查孫鶴川遇刺一事。
得知孫鶴川時間無多,榮王夫婦沒有走,留下幫襯照應。
“爹……”孫宜君失魂落魄的守在床前,握著孫鶴川冰涼的手,通紅的眼中不斷有淚水涌出。
郁源站在一旁,默默的陪著她。
陳太醫隔一段時間便會查探一次,可孫鶴川雙目緊閉,面無血色,沒有半點要醒來的意思,甚至氣息越來越弱,手越來越涼。
天不知何時暗了下來,下人送來晚膳,孫宜君和孫母都吃不下,母女倆坐在床前,誰也勸不動。
郁崢從孫府離開后去了大理寺。
孫鶴川是在離大理寺不遠的僻巷遇刺,等大理寺的人聽到動靜趕去時,隨行侍衛無一幸免,孫鶴川身受重傷倒在血泊里。
周泊序先到一步檢查完侍衛尸體,同郁崢一道去勘察現場。
“從打斗痕跡和傷痕來看,刺客武功高強,出手狠辣,目的就是要取孫大人性命。”周泊序得出結論。
郁崢看著墻壁上深有半寸的刀痕,以及地上大片干涸凝固的暗紅色血跡,墨眸暗沉。
孫鶴川為人清正,從不結黨營私。他突然遇害,只有一個原因。
有人想頂替他的位置。
“先回周府。”郁崢沉聲說完,抬步往巷口的馬車走去。
到周府時天色已黑,兩人同周太傅商議許久,一直到月上枝頭才回王府。
郁崢走后,周泊序寫信約了謝祈安到酒肆會面。
官員調配任命,需得經過吏部同意。而謝祈安,是吏部侍郎。
“夫君。”見到郁崢回來,姜舒急切起身,詢問情況。
得知孫鶴川危在旦夕,姜舒心中猛然一沉。
孫宜君和郁源才剛大婚,孫鶴川就出了事,如此大喜大悲,也不知孫宜君母女能否抗得住。
明月當空,孫府一片死寂。
陳太醫最后一次查看時,發現孫鶴川已無氣息。
“爹!”孫宜君凄厲的聲音響徹黑夜。
孫母悲怮過度,直接昏了過去。
榮王妃和婢女將她扶到軟榻上躺好,讓陳太醫診治。
“夫人悲傷過度,雖身體無礙,但心神損傷極大,需多加開導,否則時日一長便會形成心疾。”
榮王妃聽后,重重的嘆了口氣。
丈夫遇刺離世這種人間沉痛,該如何開導?
“有勞太醫了。”已是夜半,宮門早關,榮王妃做主讓下人帶陳太醫下去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回宮。
孫宜君跪在床前,緊抓著孫鶴川的手不放,執拗的搓著孫鶴川冰冷的手喃喃自語。
“爹,你別睡了,我給你把手捂暖,你快醒來好不好……”
“今天是我的歸寧日,你說好要做一桌大宴給我的……”
“宜君,岳父走了。”郁源看著她此般模樣,心痛如絞,伸手將她攬進懷中。
“不,我爹沒死,他沒死,只要我給他把手捂暖,他就會醒過來了……”
孫宜君在郁源懷中拼力掙扎,想要繼續給孫鶴川捂手。
“宜君,別這樣,岳父看見會心疼的。”郁源緊緊的抱著她,任由她撲打。
孫宜君悲哭不止,掙扎到無力后軟倒在郁源懷里。
郁源擁著她,任由她的熱淚浸濕衣衫,溫熱手掌撫在她背上無聲安撫。
過了一會兒,懷里的人沒了聲音,郁源松開一看,孫宜君眼睛紅腫成核桃,滿臉淚痕,神色悲傷呆滯。
“帶宜君去歇歇吧。”榮王嘆聲道。
郁源點頭,打橫抱起孫宜君欲走。
孫宜君又掙扎起來,嘶聲道:“我不走,我要陪著爹娘,我哪兒也不去。”
“好,不走,我陪著你。”她掙扎的厲害,郁源只得由著她。
榮王夫婦見狀,起身出去安排后事。
孫府下人連夜摘了紅綢揭下喜字,換上白綢掛上白燈籠。
天蒙蒙亮,郁崢起身上朝時,聽到追云稟報。
“主子,孫大人去了。”
“什么時候?”
“子時正。”
郁崢悵嘆一聲,心情沉重的去上朝。
不如郁崢所料,眾臣沉痛惋惜過后,提起了新任大理寺卿人選。
大理寺卿乃朝中要職,不可隨意任免,眾臣爭議許久,誰也不服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