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姜舒幾人進到內室,看清屋中陳列的瞬間,立時被驚到了。
一排排,一列列,入目之處擺放著的全是絲綢,就連墻上也掛著綢布。
姜舒看的眸光一亮,抬手一匹匹輕撫。
這絲滑微涼的觸感,滿目琳瑯的花色款式,饒是姜舒見慣了絲綢,也還是為之震憾。
劉掌柜在姜記經營了小半輩子綢莊,也從未見過這么多式樣花色。
臨安三大綢商,并非浪得虛名。
“這里面陳列的便是王家所有絲綢,其中有三種是王家獨有。”掌柜在一旁解引。
“哦?那三種?”姜舒一聽便來了興趣。
高門顯貴為了彰顯身份和獨特,最喜稀有或獨有之物。
若能尋到稀有絲綢,惹高門貴族青睞,那姜記綢莊定能打一場漂亮的翻身仗。
“公子請隨我來。”掌柜將他們帶到里側。
“這便是用王家獨門秘技織染出來的絲綢,整個臨安府獨一份。”
臨安府獨一份,那這天下便也是獨一份。
姜舒怕自己不識貨,讓劉掌柜上前過目掌眼。
細看光澤,輕揉聽聲,觸摸膚感,摩擦感溫……
掌柜在一旁瞧著,目露贊賞:“幾位一看便是行家。”
姜舒笑道:“不敢不敢,我們是成商,你們是源商,這些技巧在你們面前都是班門弄斧。”
“公子謙遜。”掌柜進退有禮。
劉掌柜仔細驗看過后,朝姜舒點了點頭:“東家,這些都是上品貨。”
掌柜聽到劉掌柜對姜舒的稱呼,笑臉微訝。
這般年輕俊俏的東家,真是少見,不知是何方神圣?希望是個大商戶,能多買走些綢貨。
“行,那我們去外邊談吧。”姜舒抬腳往外走。
幾人來到客座坐下,掌柜略有些急迫的問:“不知公子要購多少綢貨?”
“這得看你們的出貨價來決定。若是貴了便少購些回去試試,若便宜那就多要些。”
姜舒細品著西湖龍井,神色從容悠然并不著急。
掌柜也是人精,挑明道:“上京離臨安足有兩千里之遙,公子勞頓至此,定然是大需或急需。我王家綢貨不論是品質還是價格,都是臨安府最公道的,公子可去打聽打聽。”
姜舒但笑不語。
劉掌柜適時接過話頭道:“上京乃天子腳下,貴人滿地,吃穿用度皆是最精良之物,若非上品,根本入不了他們的眼。”
劉掌柜此話是在告訴掌柜,他們先前賣的綢貨品質也不差。同時也是在暗諷,王家綢貨一直未入上京,也未見得有多好。
兩人你來我往暗中較勁,互相試探對方虛實底線。
姜舒和檀玉喝著茶,默默聆聽學習。
見兩人較量的差不多了,姜舒擱下茶盞道:“來的路上聽聞了王家的一句閑話。說王老板病重,少東家不擅經營,不知可有此事?”
姜舒說的很含蓄,但掌柜明白他既能說出此話,便知悉事實。
深深看了他們一眼,掌柜神傷點頭:“可憐老東家一番心血,唉!”
姜舒趕忙道:“我問此別無他意,只是想知道王家綢貨能供應多久。”
說實話,王家綢貨品質甚好,她很想與之長期合作。可按王公子的行事之道,恐無法如愿。
“幾位既已聽聞王家之事,我便也無所隱瞞。說實話,我也不知將來會如何。”掌柜搖頭重重嘆息。
姜舒也不強求,只談眼下道:“若我們要的多,價格掌柜可能做主?”
“這……”掌柜遲疑了一瞬,慎重道:“公子先草定下所需品類數量,再將底價告知于我,我去問詢老東家。”
王老板重病臥床,微末小事都由掌柜和王公子做主,只有大買賣才會勞王老板費神決策。
“行,拿紙筆來吧。”姜舒干脆果斷,并不拿喬。
王家等不起,姜記也等不起,沒必要互相拖延為難。
紙筆拿來后,姜舒直接讓劉掌柜寫。
姜記綢莊向來由劉掌柜負責,所需貨量和價格,劉掌柜都比她更清楚。
將寫好的紙張交給掌柜后,姜舒起身道:“掌柜事忙,我們便不打擾了。”
“公子慢走。”掌柜送他們下樓,順道問了他們的落腳客棧。
從王家綢莊出來后,天色還早,姜舒決定再去逛逛其他綢鋪。
走了沒多遠,在鬧街看到一家氣派綢莊,鋪前人進人出絡繹不絕。
姜舒和劉掌柜對視一眼,抬腳走了進去。
他們雖想買王家的貨,但也并沒有把握一定能成。再則,王家不能長期合作,只能暫時供貨,他們還需另尋源商。
幾人進鋪挑看了一番,問了問價格,也向掌柜詢問了下合作定價。
掌柜姿態散漫,只當他們是問著玩兒,隨意敷衍了幾句。
姜舒也沒有計較,出來后又隨意往前逛。
“方才那家綢莊生意甚好,恐價格偏高難以壓價。”劉掌柜細致分析。
姜舒點頭:“我們再看看其他家,也不一定非盯著前三的名頭。”
臨安府前三的綢莊,品質自然是好。可排名在后的,也未必不好。
之前與姜記合作的源商,便不甚有名,但貨品質量過硬,從未出過差錯。
若非方家挖角,姜記定會與之長久合作。
“江南水鄉,就像從畫中映出來的一樣,真美啊。”檀玉不懂生意,只顧著欣賞美景。
姜舒聞言也細瞧起來。
與熱烈繁榮的上京不同,臨安秀美如畫,充滿了詩情畫意,瞧的人心曠神怡。
三人繼續往前走,天色漸沉。
落日與晚霞交相輝映,提醒趕路人夜幕將臨。
“主子,前面就是驛站,天馬上就要黑了,只能在此處落腳歇息。”追云打開車門向郁崢稟報。
郁崢聞言看向前方,墨眉微擰著點了點頭。
按時日計算,她應當已到臨安了。
而他們還需兩日,且到臨安后要先巡查河堤,定下修筑事宜,不知何時才能得空去尋她。
墨眸看向天邊落日,置于膝上的手緊握成拳。
郁崢雖焦急,但也知孰輕孰重。
此行雖有循私之嫌,卻也是真心想防治江南水患,為百姓謀福址。
是以郁崢壓下心中情緒,一切以政務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