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間里，麥卡斯透過墻壁上微弱的亮光，看著放聲大哭的陸安安，久久回不過神。
直到指間的紅點燃盡，一股灼痛從指間傳來，他才皺了皺眉，面不改色地摁滅煙頭。
畫面中，那道小身影在陸安安哭夠后，推開她就往門外走。
麥卡斯毫不猶豫地起身出門，在他關門的瞬間，屋子里響起一串急促的門鈴聲。
他唇角扯出一絲弧度，似欣慰，又似一種即將面對什么的解脫。
門一開，小家伙就像頭小狼崽般，兇狠地朝他一拳拳地砸了過來。
“你是個男人嗎？就知道欺負女人。”
“我讓你欺負，讓你欺負！”
麥卡斯猝不及防，腹部被他砸中一拳后，便有技巧地閃躲開來。
一直到小家伙有些力竭，他才跟著慢下動作。
“出氣了嗎？不夠的話，再來。”
看著小家伙大口喘著氣，他只胸口微微起伏。
不愧是自己兒子，小小年紀，拳頭倒是挺硬。
陸時堯小朋友黑白分明的大眼蒙上一層恨意，緊握的小拳頭顫抖著，狠狠地盯著男人。
“我恨你，你都消失了，為什么還要再次出現？”
他就不該對這個男人抱有幻想。
就像兩年前那樣，只會讓自己失望。
麥卡斯微訝，嗓音里透著絲復雜：
“你知道我是你……爸爸？”
安安跟他說了嗎？
“你不配！”
小家伙抬起下巴，眼睛一瞪，倔犟地吼了過去。
“你自己有親兒子，別假惺惺地跑到這來，搞父愛這一套。老子不稀罕，我媽也不需要你，追她的男人多的是。”
麥卡斯被他吼出的第一句話怔住了，這孩子，到底怎么知道的。
他相信，安安不會跟他說麥哲的事。
兩人正僵持著，忽地，陸安安腳步踉蹌地跑了進來，看也不看麥卡斯一眼，二話不說，扯住小家伙胳膊就往回走。
小家伙臨出門時，回頭冷冷地瞪了眼佇立在原地，閃著復雜眸光的男人，冷哼一聲：
“回你的m國去吧，我們不需要你的施舍。”
陸安安用冰水洗了把臉，腦子瞬間一個激靈，清醒了大半。
回到客廳，兒子還沉著臉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她嘆了口氣，坐過去，輕聲道：
“你什么時候知道他是……”
“哼，你以為我傻嗎？”
小家伙偏眸掃了眼她，心里悶著的那股怒氣，在見到陸安安一臉柔和地望著自己時，消了大半，聲音也軟了幾分：
“兩年前，我見過他。”
“我怎么不知道？”
陸安安驚愕。
“在幼兒園里見過，我沒說，你當然不知道。”
那是第一次見那個男人。
他和同學因搶游樂區玩耍地盤，發生爭執動手時，那個男人就站在學校圍欄外，目睹了全部過程。
甚至在老師責備他先動手打人時，突然出現在學校里，與老師對峙，維護他。
看著他如山一般高大巍峨的背影，他心底開始幻想，如果自己爸爸還在，是不是也會像這人一樣維護自己。
從小，他媽就說，他爸早早死了，原本他只是失落，可周圍漸漸出現嘲笑聲，罵他是沒爸的小野種，個個都想踩他一腳時，他開始恨。
恨那個男人早早地拋下他和媽媽，讓他變成一個沒爸的孩子。
陸安安冷靜下來，又問：“他當時就說了你們倆是父子關系？”
聞言，小家伙垂下眼睫，淡淡道：“沒有，他只說是你的朋友。”
而他也因為好奇，去問了莫言叔叔。
聽了他對男人的描述后，莫言叔叔當即就變了臉色，最后被他硬逼著，才說了那男人和他的關系。
原以為男人還會再來找他，可自那次后，他便再也沒有出現過。
他不甘心，他想找男人問清楚，為什么明明沒有死，卻不要他和媽媽。
他央求莫言叔叔帶自己去找那個男人，莫言叔叔答應了，趁媽媽出差之際，帶他去了m國。
他看到了，那男人和一個明顯比自己大幾歲的男孩在一起，那個男孩笑著喊他“父親”，而他很和藹地摸了那男孩的頭……
那一刻，被人揍趴在地上都沒哭的自己，落淚了……
陸安安看著兒子驟然沉下來的小臉，心底泛起一陣酸楚，輕柔地撫向他略短的頭發：
“兒子，對不起。”
她不是個好媽媽，兒子從小的叛逆，在外面受的委屈，都是她間接造成的。
小家伙頭一撇，低聲道：“你沒有錯，錯的人是他。”
“我根本不需要什么父愛，你不用勉強自己去接受他的虛情假意。”
兒子對那人的敵意，她能理解，但是，她不想讓他小小年紀，就滿腔仇恨。
“兒子，我和他的事有些復雜，其實……他也有他的無奈，我不會說，讓你接受他之類的話，只是想讓你知道，愛你的人有很多，我、外公外婆、舅舅們……所有陸家人都當你是寶貝。
或許你的童年沒有爸爸的陪伴有些遺憾，但是不能讓這種遺憾成為困住你的枷鎖，人生還有很多更有意義的事等著你去做，所以，我們放下，好嗎？”
這話，也是她對自己說的，即使再意難平，也應該要放下了。
陸時堯小朋友抿著小嘴，默了。
－
晚上，陸安安等兒子睡著后，思索一瞬，還是起身去了對面。
看著那開了一條縫隙的深色大門，她扯了扯唇角，推開門。
偌大的房子里，只亮著一盞昏黃的夜燈，她緩緩走進，目光掃光一扇敞開的房門，里面折出淡淡的冷白亮光。
她腳步一轉，毫不猶豫走了過去。
“你來了。”
麥卡斯聽到動靜，緩緩起身，凝視著立在門口的嬌小女人。
陸安安掃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目光投向房間里一整面墻的監控屏幕上。
屋外的走道、她家客廳、她和兒子的房間，都清晰地映在畫面里。
“果然。”
她語氣淡淡，早就應該猜到的。
這人還真是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看著朝自己走近的男人，她驀地開口：“你真的非我不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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