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犁漢 > 第一百七十六章:抱殺
  光和六年,三月初七日,汶水東岸。

  此時戰場已經打掃完畢,但沒人是最后的贏家。昨夜的暴雨戰,濟北國不僅中軍校尉部損失慘重,戰后點選下來合兵不過四百,折損了三分之二的人馬,各編制基本打完,已經沒有再戰的可能。

  此外各級將校幕僚更是死傷慘重。此戰濟北國統帥陳珪重病,濟北五龍死了四個,孔氏等各家豪強死了十三人。可以說這一戰直接將濟北國的骨頭都打斷了。

  但相比于回援的右校尉部,濟北國中軍的損失好像也沒那么大了。此戰過后,右校尉部全軍盡墨。

  是的,你沒聽錯。本想撤出戰場的右校尉部,盡然都死光了。

  當丁盛、典韋、郭亮三部拒絕了他們撤回戰場的要求后,濟北國的右校尉三部九百卒直接對泰山軍發起了決死沖鋒。

  誰也不知道他們為何做這樣的選擇,最后他們死光了,而泰山軍三部也殘了。其中丁盛部曲將趙镕重傷,典韋部甲士折損百人,郭亮部損失最輕,但也傷筋動骨。可以說,這一戰是泰山軍立軍以來折損最大的一戰。

  戰后,典韋和郭亮只能放棄了營砦,和丁盛一起匯兵堅守丁盛砦,也無力進攻了。

  就這樣,光和六年的三月初七日,汶水東岸無事。

  但在西面數百里的泗水東岸,也在三月初七日這一天,張沖正率領著突騎對還在睡熟中的魯國兵舉起了屠刀。

  三月初六日,子時。張沖帶著八百突騎,牽著一千一百匹馬,蹄裹布,口銜枚,就從韋氏壁的北面繞行。

  得益于一場突來的大雨,為他們掩蓋了聲音和蹤跡,不然真就不好說了。昨夜里頭,那么大的雨,壁內都能傳來犬吠,不是因為大雨,那些哨探都回壁內躲雨了,不然準會發現在他們的北面,一只騎軍在加速奔行。

  但也是因為這場雨,讓突騎軍吏們苦不堪言。暴雨讓這條小路變得更加泥濘難行,突騎們深一腳淺一腳,帶出的泥漿將簇新的冬衣都弄臟了,這是他們為數不多的好衣裳,沾上這些泥,心情可想而知。

  從韋氏壁到泗水東岸的渡口大概三十里,騎兵正常行軍一個半時辰就能到,但張沖他們整整走到了寅時末,中間還在雨夜中迷路了幾次,不是向導實在熟路,就真的繞錯了。

  卯時,雄雞報曉,在距離泗水魯國兵大營二里外,張沖眾軍士換了身干凈的衣裳,然后開始互相穿戴衣甲,騎上已經休息一夜的戰馬,開始以隊為編制,形成了十六個攻擊集群。

  雨勢已經弱了不少,遠處魯國兵的大砦還是靜悄悄的。誰也不會覺得,如此的大雨會有什么敵兵,所以就連營砦的木柵望樓上都沒什么人。

  泰山軍幾個下馬飛奔到營砦前,小心搬開拒馬,為后面的騎兵清理出了一條通道。然后他們互相打著人梯翻過了砦壁,將砦門打開。

  就這樣,當泗水大營洞開時,那些魯國兵們還無知無覺。

  張沖并沒有直接沖砦,而是仔細觀望了這座營砦,只見濛濛細雨中,這偌大的營盤就這樣向他張開著。田俊見張沖還未下令沖鋒,轉念一想,忙上前:

  “魁,你是擔心營砦中有伏兵嗎?”

  張沖點了點頭,但又搖著頭:

  “這砦如此安靜,我確實擔心有伏兵。但我想了幾遍,還是覺得敵軍根本不可能知道我們會在這會奔襲。但臨陣了,我反倒有點猶豫了。畢竟咱們這一沖,如果里面真有伏兵,以咱們騎兵根本無法騰挪,只能在這營內等死。”

  誰知田俊反勸道:

  “渠魁,不是你經常和我們說的嗎,盡人事,聽天命。我們一路做來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了,如果這也被人覷見,那只能說命該如此。到時候,咱們弟兄們入小黃天,再做弟兄。”

  其他弟兄們都咬著枚,不方便說話,但他們臉上的堅毅無不說明,死則死矣,到時候入小黃天,再做弟兄。

  看著這些將生死盡托付于自己的老弟兄們,張沖豪氣頓生,然后什么話也沒說,抬起馬矟,帶頭沖入了魯國兵營砦。

  然后眾扈兵齊齊跟上,沒有號角、沒有鼓點,只用追隨前進的袍澤,跟著渠魁殺出一個萬世太平。

  雨水打濕著鎧甲、帶著絲絲涼意,但掩不了泰山軍眾突騎們火熱的心。

  順,太順了。

  當他們沖入營砦,直接撞開數座帳幕,里面的魯國兵還在睡眼惺忪就被戰馬踩死在了濕濘的泥地上。

  然后這座魯國兵大砦就一下子炸開了鍋,無數人從帳幕中奔出,到處亂竄。營內遍地都是怒罵聲、求饒聲、哀嚎聲、這些聲音交在一起,共同撞開了這個沉寂的早晨。

  有魯國兵拿起兵刃在各自的軍吏的組織下排成了小陣,準備阻擋著入砦的敵人。但根本沒有用,這些人連穿鎧甲的時間都沒有,只一把環首刀哪能阻擋得了張沖的百戰甲騎。

  魯國相陳逸修這座營砦時,并沒有聽從幕府的建議修成雜亂交錯的格局,反修成四四方方,各隊帳幕搭的橫是橫,豎是豎。這看起來是美觀,可一旦遇到敵襲,就太方便敵軍突進穿插了。

  快,太快了。

  此時泰山軍突騎就是如此,得益于平整筆直的營道,泰山軍十六個騎隊狂沖亂搠,尤其是張沖,手上箭矢就沒停過,每一箭必殺魯國兵一軍吏。

  沒了軍吏的組織,剛剛組織起來的魯國兵哪還能在呼嘯的戰馬群中維持住軍陣,紛紛潰散。

  別看只有八百騎,好像聽著不多,但在魯國兵眼里這就已經是地動山搖的規模了,沒有任何人類有勇氣在這個規模的馬群前站得住。

  而且這里面起的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張沖本人。為何他帶隊戰術沖鋒時,從來沒打過敗仗?因為他每每就是挑著敵軍基層軍吏殺。如果說軍卒是一只軍隊的血肉外,那軍吏就是軍隊的骨架。骨頭打斷了,肉還怎么立得起來。

  而在張沖的眼中,所有軍吏無論是否換裝隱匿都是無所遁形的。而哪只戰術小隊能經得住張沖這樣殺?

  和張沖編在一個小隊的小騎將王當此刻就一個感受:

  爽。

  跟著渠魁沖,他們只需要對敵軍懵頭殺就行。就拿剛剛他們沖垮的魯國軍陣來說,本來還算嚴整,雖然還是沒甲,但也是能勉強阻擋他們一會了。但渠魁騎在馬上,對前面敵陣,兜頭就是三箭,然后那軍陣的士氣肉眼可見的萎掉了。

  隨后王當跟眾騎就是三招,撞,搠、踩。

  片刻后,留下一地尸體向著下一波敵兵沖鋒。

  王當自陣前投降張沖已經過去了兩年了,但現在還只是個隊將,不是因為他不努力,而是因為他們突騎升遷是最難的。主要就是擴編難。本來內郡地區找到好騎手本就不容易,張沖還要優中選優,是以作為最早建制的突騎屯,四年下來才不過攢出來個八百騎。

  但有一說一,王當現在做個隊將已經很滿足了。隊將能領五十騎,已經可以單獨執行軍務了。不要怪王當不想當將軍就認為他不是好兵,實在是突騎隊里各個習練刀兵,什將以上皆是精通。在含金量這么高的部伍中,升遷本來就是難事。

  眼見著泰山軍就要殺到中軍,終于有一彪騎兵穿好甲衣挺矟沖了過來。雨水朦朧中,只見為首騎將,頭戴赤幘,跨如龍寶馬,挺一把一丈八尺馬矟如猛虎沖來。

  其人在雨中吐氣如霧,咆哮到:

  “俺乃魯國尉孔安國,宵小賊寇,還不死來。”

  其后一彪扈騎皆挺矟高和:

  “還不死來。”

  “還不死來。”

  呼聲震蕩雨幕,整座營砦都為之一動。

  但面甲下的張沖,根本不搭這人,催動韁繩,胯下怒龍激起泥水無數,就挺著矟向著孔安國沖鋒。

  孔安國呀呼一聲,一矟就捅了過去,張沖輕輕避過,也一矟砸向了孔安國。但這孔安國到真是不凡,竟然能躲過張沖著風雷一砸。

  然后二馬交替而過,就在此間,張沖猿臂一伸,直接將孔安國連人帶甲小二百斤給拉到了身邊。

  孔安國被抓著凌空,雖驚不慌,腰下使力就要墜下地。他已經做好打算了,就是砸在地上,也不能再被這賊將抓住,不然他隨手抽把長刀就能將自己捅殺了。

  但他搖了半天,卻發現那賊將抓住他衣甲的膀子竟然紋絲未動。然后他就被這賊將摟進了咯吱窩下,然后咯吱一聲,孔安國的世界就黑了。

  原來張沖竟然硬生生就用胳膊扭斷了孔安國的脖子。

  一代勇將孔安國,被抱殺于泗水之東。

  孔安國的死預示魯國兵的抵抗進入尾聲。魯國兵本就孱弱,又被在睡夢中突襲,還在雨中淋得透心涼,早就沒了抵抗之心。

  孔安國已經是少有的勇士了,他死了,別說其他魯國兵,就是隨孔安國一起沖鋒的那班騎兵都潰了下去。

  隨后,戰場上不斷有魯國兵放下兵刃,不斷有旗幟被呼嘯的泰山兵砍落,而此起彼伏的討死聲、俘將聲遍于這泗水之東。

  大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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