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聿耳聰目明，隔壁雅間的談話清楚地落進的他耳中。
兩個雅間相隔只有一堵墻，小廝認定他們只是來尋歡的普通百姓，自然是不會故意做遮掩。
他瞥了一眼面前的白墻，斂下眼底翻涌的弒殺，輕笑聲揉了揉顧涼的腦袋。
“姣姣真厲害。”
他壓低聲線一字一頓地夸獎道。
錦衣衛的暗探近日也來呈報過，發現耶律颯曾多次喬裝打扮，離開鴻臚寺驛館，可惜他們剛剛才發現此事。
規律還未探出來，顧涼這邊就來了消息，著實省去了很多事。
顧涼面上緋紅，輕咳了聲，微不可見地挺了挺胸脯。
她抬手指了指墻邊的軟榻。
顧涼沒有裴聿那么敏銳的聽力，要聽見得貼著墻一些。
方才已經容探子來他們這里轉了一圈，打消了他們的警惕心，之后都會有裴聿的人盯著門外，若有異動會提醒他們。
裴聿拉了顧涼的手悄無聲息到軟榻邊。
看著顧涼嚴肅著小臉貼在墻上，上下挪動，努力探聽的可愛模樣。
裴聿忍不住發出一聲輕笑，眼底的陰霾被笑意替代。
顧涼面上的紅燒到了耳尖，她沒正經練過武功，根本聽不到對面的談話，只能聽見一些竊竊的私語。
見裴聿還在邊上笑吟吟看著她，顧涼惱羞成怒，狠狠一拳懟在他胸口。
裴聿大掌溫柔地握住她的拳頭，舒展開五指，指尖在她手上劃動。
別、生、氣。
我、寫、給、你、聽。
一墻之隔的雅間，幾個即將入夏還穿著獸皮棉衣的大漢，聽了小廝的話才放松下來。
“娘的，害老子提心吊膽這么久，還以為是被那裴聿發現了。”
“怕什么，我發現這些雍人根本沒有腦子，自以為戰勝了我們，就能讓我們伏低做小，完全沒有警惕心。”
一桌人哄堂大笑，其中一人道：
“前幾日在西街一個小巷，我聽見那兒有個雍人，竟然敢辱罵我們子丹勇士。我闖進去在他胸口開了一個洞。至今還沒有人抓到我的蹤跡。可見這大雍的官員，都是一群廢物而已。”
裴聿劃完，往顧涼看去，二人四目相對，都望見了對方眼底的陰翳之色。
這樣大的事，竟沒在鄴京掀起任何波瀾，定是審案的官員將事情壓了下來！
顧涼深吸一口氣，指了指隔壁，示意裴聿繼續聽。
對面說的都是子丹話，只有裴聿聽得懂。
那幾人聊得興起，舉起囊袋里的酒喝了起來。
“還是咱們子丹的酒好喝！”
這時，門被推開，一個身穿大雍服飾的男子走了進來，反手關上了門。
圍在桌邊的大漢們一齊站了起來，手置于肩頭，“王子！”
做了偽裝的耶律颯抬了抬手，走到桌邊坐下，嗄聲問道：
“我親愛的大哥眼下到哪里了？”
“昨日探子來報，大王子剛剛進入大雍邊境，隨行勇士五百人。以及大雍兗州衛總兵李廣海，領大雍衛兵兩千人。”
耶律颯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指尖敲了敲桌面。
“我們的勇士已經全部埋伏在路上了？”
“一半打扮成大雍的衛兵，已經加入李廣海的隊伍，另一半埋伏在他們的必經之路岐山，只要王子下令，大王子絕無生路。”
耶律颯淡淡道：“將那李廣海一并在路上解決了。”
正稟告的大漢笑了笑說：
“王子不說我們自然也會這么辦。王子不知道，那李廣海到了這個時候反倒害怕了，竟然暗中命身邊的人給北地王的人報信求救，被我們的人發現攔了下來。如今他只是我們勇士手下的傀儡。”
一旁的大漢啐了聲說：
“吃了我們那么多金銀珠寶，和子丹美女的時候不怕，現在想背叛我們，這些大雍官員真是孬種！”
耶律颯警惕心很強，“把他盯緊了，別讓他找到機會死了，或者留下什么證據。”
“王子放心，我們心里都有數。”
“那幾個南蠻人現在何處？”
幾人皺起眉頭，“他們好像是招惹到了裴聿，被大雍的探子盯上了，現在躲在京外。”
耶律颯面露煞氣，冷聲罵道：”廢物。“
他倏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形在幾個肌肉大漢面前，氣勢也不落下風，震得幾人都忍不住埋頭。
“盯緊那三個南蠻人，他們是必不可少的一環！若沒有南蠻人吸引戰火和視線，我們和大雍正面對上，只會犧牲更多的子丹勇士！務必要找到他們！知道他們的確切動向！”
幾個大漢瞬間站直了身子，氣沉丹田齊聲道：“是！”
耶律颯撩了袍子坐下，半晌后說道：“再過幾日，我要跟大雍的皇帝去圍場春獵，屆時便是動手的時機。等大雍毒亂四起，就把那三個南蠻人推出來，確保她們沒辦法說實話。然后你們迅速撤離鄴京，走水路跟我會合……”
他頓了頓，指尖摩挲，似乎想到什么，眼神晦暗沉聲說道：
“到時可能會有人隨同，你們離開時綁兩個大雍女人到船上。”
幾個大漢并沒聽出深意，以為同行軍時的軍妓一樣，笑呵呵的答應了。
“這大雍花樓的妓女的確不錯！”
耶律颯加了句：“找聽話的。”
“是！”
隔壁雅間內，裴聿沉著目光，在顧涼掌心落下最后一筆。
顧涼暗暗吁了一口氣，額上不知何時已經滿是細汗。
好險，好險她那日來的時候，瞥見了跟耶律颯極其相似的側臉。
若沒提前發現他們的陰謀，不知要發生多大的動亂！！
另一頭，耶律颯重新裝扮上，起身離開。
剛走到門口，眼神一瞟，發現隔壁雅間的門合著，眼神頓時一冷。
剛才來得及，他并未仔細查看四周，身子往后一退，走回屋內。
“王子還有事嗎？”
“隔壁有人？”
耶律颯冷聲說道，“為何沒有人告訴我！”
幾個大漢哈哈大笑，“王子放心，我們叫人去看過了，是兩個男鴛，來尋歡作樂的！而且這大雍人哪里聽得懂我們的語言，王子不必多心！”
從始至終他們交談都是用子丹話，恐怕除了大雍禮部的官員，沒幾個能聽得明白。
裴聿從耶律颯折返，便沒再寫東西，急的顧涼直舔嘴唇，扯了扯他的衣擺，努力做口型。
‘他們又說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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