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幾日便是年末，府上張燈結彩，丫鬟仆人都換上了喜慶的新衣裳。
葉氏特意給顧涼他們做了過年穿的新衣，將顧涼和顧知進喊去了她的院子試。
“娘的手藝比我在江南看到的那些繡娘都好。”
顧知進看著銅鏡里的自己，顯擺地說：“等年末那天我就穿這身去，那些人肯定都羨慕我娘的好手藝！”
葉氏笑了沒兩聲意識到不對，說道：“年末那天你又要出去？”
顧知進討好的坐在腳踏上，靠著葉氏的腿，“娘，我剛進學堂，都跟那些少爺約好了，年末那天去游湖作樂……不！咳咳！去賞雪作詩！那天還是燈花節，作的最好的還有彩頭呢！”
葉氏垮著一張臉，“年末要吃團圓宴，你不在府上出去瞎逛像什么樣子。”
“可是娘，我是為了勘察他們的才情才去的，那些人可都是我會試的對手啊！不摸清底細我怎么考試，怎么做大官！”
顧涼從屏風后走出來，一邊整理著袖口一邊涼涼看了眼顧知進。
道：“說說看你的對手都是誰。”
顧知進啞了嗓子，葉氏瞪過來，兇巴巴的喝道：“說！”
顧知進撓著脖子，憋了半天憋出一個名字，顧涼居高臨下看著他，嗤笑聲道：
“他不是當年跟你一起尋歡作樂的公子哥之一嗎？聽說前幾年累死累活考了個秀才，舉人都沒中。”
顧知進氣急敗壞的看著顧涼。
葉氏斬釘截鐵的說：“你年末那天給我老老實實的留在府上！”
顧知進鐵青著臉頭也不回的走了，葉氏知道叫也叫不回來，干脆眼不見心不煩。
“真是的，中了個舉人就又開始這么放肆的玩，會試哪里是那么容易的，要不然就讓你大哥，下衙后多教教阿進。”
顧涼在葉氏對面坐下，呷了口茶。
“娘又不是不知道，大哥看不上阿進的事，讓他去教，府上還能有安寧之日嗎？”
葉氏愁急了，這時，顧涼突然說道：“娘，年末那日我要出門。”
葉氏嗖的抬起頭，“怎么姣姣你也……那天你姐姐好不容易回府，大團圓的日子你和阿進……你是不是還對玉珠有芥蒂？”
“娘想多了。”顧涼笑著說，“是那天從瑯嬛閣回來，皇叔與我約好了年末那日去看燈花節。”
葉氏愣了一下，她這些日子滿心都在顧玉珠身上，倒是沒發現，顧涼和鎮北王的關系突飛猛進了。
她訕訕垂下眼，前幾日顧知進的話在她腦海里揮散不去。
半晌，葉氏啞聲說：“好、好吧，那你早去早回，我跟你爹他們說。”
……
年末那日飄了一場小雪，天剛剛暗下，市井小巷卻是燈火通明，如同白晝一般。
鞭炮聲響此起彼伏，街道上全是換了新衣玩耍奔走的小孩子，熱鬧極了。
顧涼穿著件紅色白絨邊的斗篷，上面金線勾勒出的蓮花圖案栩栩如生，斗篷下是一身白底紅梅花繡的襖衣和馬面裙，兔絨的圍脖將她整個下巴都遮了起來，臉不過巴掌大，杏臉桃腮眸色若星辰，鴉羽似的長睫撲扇著。
真應了一句話，美人如玉，艷冠京華。
她安靜地站在府門前的街道上，來往的百姓繁多，并沒人太注意從小巷出來的她。
倒有幾個孩子害羞地在路對面，紅著臉輕聲議論她長得好看。
顧涼笑著沖幾個人揮揮手。
這時玉壺拿著油紙傘從后面追上來，給顧涼擋上，替她揮落肩頭的雪。
“小姐怎么也不等等奴婢。”
“我的布袋子你拿著嗎？”
“在奴婢這兒呢。”
玉壺解下腰間的布袋子給了顧涼，里面裝著尚書府年節發的麥芽糖。
顧涼帶著兜帽走向路對面的孩子，把麥芽糖分給了她們。
“謝謝姐姐！”
“姐姐長得漂亮，心地也善良，祝姐姐新年嫁得如意郎~”
小孩子們過年都學會了許多吉祥話，圍著顧涼又是作揖又是鞠躬。
玉壺能感覺到顧涼的心情很好，她腳步輕快，這里看看那里看看，眼睛里的光亮得驚人。
顧涼雖哪里都好奇地看了幾眼，但卻并未在任何一個攤前停下腳步。
她跟裴聿約在南街的大榕樹下見面。
剛望見榕樹的影子，就看見了樹下站著的人，呼吸頓了頓。
裴聿也是一改平日的衣著，換了身赤色錦袍，俊美無儔堅毅英挺，頗有鮮衣怒馬的少年姿態。
平日看慣了他的暗色裝扮，顧涼都要忘了其實皇叔也不過弱冠三年，還是風華正茂的少年郎。
她笑著跑上前，兩個人都沒帶面具遮擋，俊美的少年郎和昳麗的姑娘站在一起，當真美如畫卷。
“皇叔久等了……”
顧涼壓低聲音，悄悄的說道，嬌俏的沖裴聿眨眨眼。
裴聿眼底劃過一抹驚艷之色，“沒，我也是剛到。”
他頓了頓，道：“你直呼姓名就好。”
“那就冒犯了，阿聿……”
顧涼四下看了看，不少路過的行人都若有若無的打量她們，這樣上街如何逛得盡興。
若是一不小心被認出來，還要引起騷亂。
顧涼提起裙擺，問玉壺要了油紙傘，“皇叔等我一會兒。”
她一時半會兒還改不過口。
不多晌，顧涼拿著兩個面具跑了回來，笑盈盈的把其中一個遞給裴聿。
“這樣就不怕被人盯著，被認出來了。”
面具很精致，二人戴上后并不減氣質，但總歸不會像剛才那樣。
顧涼轉了一圈，有些懵，“玉壺呢？”
裴聿從她手里接了油紙傘，打在她的頭頂。
“我叫她自己玩去了。”
“來時看到湖上在放祈愿花燈，想去試試嗎？”
“真的？！想~”
油紙傘下二人十指交握，沒入人群之中。
方才趕來的急，顧涼看中的許多東西都沒有下手。
這次她每個中意的攤子都上前看了，陸續買了許多小玩意兒堆在裴聿手里。
兩個如畫的人忽然就有了煙火氣，裴聿望著顧涼無憂無慮的背影，眉眼漸漸柔和。
在這繁雜的當下，他瞬間就忘記了許多事。
他跟顧涼就像兩個真正的夫妻。
祈愿花燈的花心里可以寫下祝福，顧涼躲著裴聿去了一邊。
裴聿捏著紙條默默看了許久，才提起筆，堅定的寫下一行字。
平日飄逸張狂的筆法，在這次的紙上卻工工整整，無比認真，寫著：
愿與顧涼長長久久。
他默默放進花心，推進了湖水之中。
從不信神佛的他，這次卻希望真的有神佛，能聽到他的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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