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涼語氣一如既往地平和，“既然做壞事的人不是姐姐，我又怎么會怪她呢。娘放心好了，我現在只希望姐姐快快好起來……”
她的表情明明很溫柔，但不知為何，卻叫葉氏猛然騰起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失神片刻，顧涼已經將支起漏風的軒窗放了下來。
“哪個侍女這么不小心，竟將窗戶開了縫，別叫姐姐染了風寒，病上加病了。”
葉氏吐出一口氣，只當是誤會了。
捂著頭坐在炕沿上，滿眼悲傷，“娘真不知該怎么辦了……明明佛事也做了，怎么偏偏……”
顧涼走到她身邊，緩緩說道：“娘別灰心。興許是長姐身上的惡鬼，道行太高的緣故。”
她頓了頓，微笑道：“其實捉鬼驅鬼這種事，還是道家人做得比較多。娘為何不找個道長，讓他施法驅鬼呢？”
一語點醒夢中人，葉氏撫掌一拍，“說得對！我馬上差人去找！”
顧涼按住葉氏肩膀，“此事重大，姐姐身上的惡鬼留得越久，對姐姐越是不好。下人見識短淺，這道家騙子又多，若是找到了不靠譜的，又像這次一樣，白白浪費時間。”
“娘就安心照顧姐姐，找人的事，我叫王爺幫忙。”
葉氏并未質疑，感慨地拍拍顧涼的手背，“姣姣如此懂事，你姐姐醒來一定會十分感激你的。”
顧涼笑而不語。
離開后直奔裴聿的住處，在門口撞見了剛剛出來的戌十一。
對方匆匆行了禮就走了，顧涼徑直進了屋，暗處的影衛沒有一人敢攔。
裴聿早就聽到了動靜，等她進門就站起了身，蹙眉道：“這么晚還不休息？”
“待會兒回去就睡了。這不是怕明日一早睜開眼，你又不見了么。”
顧涼嘟囔道。
裴聿啞言，那日他將顧涼送到普陀寺，的確是當晚就偷偷離開了。
他伸手倒了杯水給顧涼，說：“押送殘兵的事交給戌十一辦了。屆時我跟你一起回鄴京。”
左右下午的事出了以后，二人已經說不清道不明了。
顧涼坐下喝了口水潤嗓，然后支著下巴笑瞇瞇地看向裴聿。
慢條斯理地說道：“王爺想好回京之后怎么辦了嗎？”
“恐怕明日，你我在山谷下共度一夜的消息，就會在京城遍地開花，無人不知了。”
顧涼：“王爺有什么打算？”
裴聿掀了掀眼皮，淡淡道：“請婚。”
顧涼內心狂喜，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放松了下來，咯咯笑道：“那我就等著皇上的圣旨了。”
上一次的賜婚還只是口諭，顧涼默默決定，這次的圣旨到了，她一定要自己藏起來。
絕不給裴聿退婚的機會。
“那我回去了。”
顧涼剛起身走到門口，忽然想起正事，差點被請婚的事沖昏頭腦，趕緊折返。
“皇叔認得什么江湖騙子嗎？會行騙術的那種。”
裴聿無奈，他怎會結識這種人，不過他多少猜得出顧涼的意思。
“我認得一個道法大師。可以將他請來戳穿顧玉珠鬼上身的謊言。”
“那有什么意思。”顧涼撇嘴，燦爛的笑容惡意滿滿。
“我娘就是知道她都是裝的，一樣硬心腸不過幾日。顧玉珠既然拿鬼上身來當借口，哪有這么容易脫身，必然要付出代價。”
裴聿挑了挑眉，徐徐點頭，“我知道了。”
顧涼滿意地點點頭，趁裴聿不注意，一個熊抱蜻蜓點水，很快退了開。
“謝謝皇叔~”
顧涼迅速拉門出去，反身倚著門扉，沖裴聿眨了眨眼。
“晚安~”
門合了起來，屋內陷入安靜，裴聿僵直地站立了許久，才被吹進屋內的冷風喚回神志。
長吐了一口氣，目光晦暗地蜷了一下指尖。
……
顧玉珠暈了一天，第二日清晨才睜開眼睛。
頭上傳來痛感和全身的酸麻，提醒著她昏迷前受到的羞辱。
顧玉珠用盡了這十幾年修成的自制力，才掩蓋了猙獰兇狠的眼神。
葉氏聽見動靜進屋，快步跑了過來，“玉珠！你終于醒了！”
御醫緊跟著進來，替顧玉珠看了傷勢。
此間，顧玉珠梨花帶雨地坐在床上，愧疚地說道：“娘……我是不是還在被惡鬼占著身子？您就讓我去死吧，我被這惡鬼操控做了這么多錯事，也沒有臉再見姣姣，沒有臉再活著了！”
她說著就要往床柱上撞，葉氏和侍女兩人合力才攔住了她。
葉氏抱著她斷斷續續地哭著，“玉珠你別這樣，這不是你的錯啊！你妹妹她也原諒你了，只要你身上的惡鬼被驅了，這些事都會過去的！”
顧玉珠抱著葉氏哭嚶嚶地說道：“可是、可是姣姣真的會原諒我嗎？那些事雖然不是我本意，可也是我……也是我被操縱做出來的。我毀了姣姣和秦王的婚事，還差點毀了姣姣名譽……我……”
葉氏扳直顧玉珠的肩膀，肯定地說：“玉珠，你別怕！你妹妹已經找了個道行極高的法師！人現在已經在寺里了。母親已經跟安定大師商討過，就在后山請他幫你驅鬼！定會讓你好起來的！”
顧玉珠心里一咯噔，吞了口口水。
“姣姣找的？”
顧玉珠嘴角抽搐，輕聲說：“娘……不是我不信任姣姣，只是如今世道許多騙子，若是姣姣被騙了……”
“你放心，這次找的大師，曾幫許多勛貴都做過法事！姣姣托了鎮北王，求了許多人才請到的！”
顧玉珠更慌了，她本就沒被鬼上身！
而且顧涼和鎮北王……這個大師肯定是顧涼趁機找來折磨她的！這個賤人！
她險些沒繃住猙獰了臉色。
這時，一人推門而入，繞過屏風進了里間，正是顧涼。
“姐姐醒了！”
她一臉驚喜，好像之前的事都從未發生過。
可顧玉珠這會兒扯不出一個表情來虛與委蛇。
顧涼道：“母親，正好大師已經到了，說要看看姐姐如今的情況。我已將人領來了。”
顧涼略一側身，露出身后的‘大師’。
一身道袍，白發長須，眉眼間頗有一種超脫世俗的氣質。
葉氏忐忑起身，正要見禮時，大師臉色忽然一變，手里拂塵一甩，直奔顧玉珠而去。
“畜生！還不速速出來！”
‘大師’一記拂塵打在顧玉珠臉上！
葉氏還沒來得及心疼，就被冒出來的黑影嚇得驚聲尖叫。
“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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