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實話。
對于劉淑珍來說，或者說對于每一個人讀書讀得不多的人來說。
在看到清大的學生時，總是帶著敬仰的目光。
這讓，清大的學生給她幫忙賣鹵肉。
劉淑珍想的是，自己何德何能哦？
讓人家清大學生，幫自己賣貨。
旁邊的袁紅，也差不多是這樣想的，顧寧媽媽賣的這些吃食都貴，她本來是幫忙的。
別還沒幫忙，就開始吃了。
那算什么？
結果，就成了這樣。
還是顧寧看不下去了，直接把袋子遞給了她，“也別嫌棄了，就用這袋子對付著吃。”
“吃完去忙活。”
“不然到時候，想吃也沒時間。”
被塞到了自己手里，袁紅愣了下，等她打開袋子，看到自己米飯上面被澆的鹵肉湯。
以及，還有不少的鹵肉，鹵毛肚，鹵豬心時。
袁紅緊緊攥著袋子，這一次，她沒拒絕。
等到幾人匆匆地吃完晚餐后。
便開始忙碌起來。
顧寧直接從她媽手里接過小推車，有她在的時候，自然不會讓她媽來出力。
袁紅也沒閑著，在后面幫忙推著，其實說是推，也沒用啥力。
這個小推車好用，基本上不費力，就能推走。
趕往第一個要去的地方。
就是工商辦和首都鋼鐵廠，這兩個地方連在一塊，也是顧寧選的位置。
顧寧看了，她媽這鹵菜賣得不便宜。
普通人也舍不得花錢買，還買的都是豬下水這些邊角料。
有那錢，他們寧愿去市場上買了新鮮肉回去，全家都能香下嘴兒不說，連帶著豬油還能多炒幾頓菜。
所以，一開始顧寧給她媽定的目標客戶，就不是普通人。
而是選了工商辦家屬樓的人，這些人都是吃的供應糧不說，吃的還是國家飯，工資也不低。
手頭上都有錢，自然也買得起這些菜回去打牙祭。
至于，首都鋼鐵廠那里面的工人，條件也不錯。而且，剛好在工商辦旁邊，也算是一起了。
等顧寧他們到的時候。
剛好是工商辦下班，鋼鐵廠交接班的時候。
鋼鐵廠的工人都穿著藍色工服，有騎著二八大杠自行車的，還有騎著二六女士自行車的。
人潮涌動。
至于旁邊的工商辦的人，則是更為體面一些，有穿列寧裝的，還有穿四個口袋衣服的。
提著辦公包。
一看就是工商辦，坐辦公室的領導。
極為體面。
顧寧選的就是這時候，找了一個靠邊的位置，她便讓劉淑珍把鋼精鍋的鍋蓋打開了。
十月的天氣，傍晚的時候，帶著微微的涼意。
當鋼精鍋的鍋蓋一打開，立馬飄起了白色的煙霧，那鹵肉的香味，也跟著隨之傳了出去。
涌動的人潮中。
不知道是誰率先問了一句。
“好香啊。”
“這是什么味道？”
“好像是誰家在鹵肉？”
說完，大家便四處開始尋找起來。正值下班的時候，人特別多，也當著了顧寧他們小推車的位置。
于是，顧寧從小推車下面拿出來了一個大喇叭。
喇叭舉在嘴邊，就開始喊，“鹵肉咯，鹵菜咯，好吃不貴的鹵菜來咯。”
這一喊。
旁邊的袁紅和羅安娜都跟著一呆，下意識地捂著臉，有些臉紅。
她們著實沒想到，顧寧竟然能放這么開啊。
這么多人啊，說喊就喊了。
多難為情啊。
顧寧朝著她們擠擠眼睛，把喇叭遞過去，袁紅和羅安娜都不敢接。
顧寧嘆口氣，繼續拿著喇叭大喊，“鹵肉咯，鹵肉咯，剛出鍋的鹵肉咯，好吃不貴還實惠哦。”
“來，同志，要不要試下？”
“我們家鹵菜可好吃了。”
眼見著吸引過來了兩位工商辦的領導，顧寧頓時不遺余力地介紹。
“你們看看，我們這五花肉，都是上好的，剛鹵好，香的嘞。”
“還有這鹵排骨，鹵豬蹄，也絕對是一絕。”
鍋子一打開，里面咕嘟咕嘟冒泡，那鹵豬蹄色澤鮮嫩，油光蹭亮。
不知道是誰先咕咚咽了下口水。
“這個鹵豬蹄怎么賣的？”
“一塊八一斤。”
這話一落，周圍人頓時一皺眉，這也太貴了。
顧寧恰到好處，拿出筷子把鍋翻了下，“同志，你看，鹵豬蹄賣的最好，就只剩下這幾個了，如果來得晚了，可能一個都剩不了。”
這就是饑餓營銷了。
這話一說，原先還猶豫的干事，頓時不糾結了，“這味道怎么樣？”
顧寧切了一小塊下來，讓他嘗了下。
豬蹄鹵得久，入口即化，肉皮細嫩綿滑，而且不知道是加了什么料子。
人家怎么做的。
那味道香得恨不得人把舌頭都給咬掉。
那干事嘗了之后，便直接道，“我要這四個，全部給我包起來。”頓了頓，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對了，這個不要肉票吧？”
顧寧搖頭，“不要。”
說完，麻溜兒地把四個豬蹄一撿，用著袋子裝起來，讓劉淑珍來拿著秤砣來稱重。
“一共三斤二兩，我給你算三斤。”
“你給我五塊四。”
那人顯然工資不低，這五塊多錢，他也沒放在眼里，直接掏出一張大團結。
又掏出了四毛錢，一起遞過去。
顧寧迅速找給對方五塊錢，又貼心地把鹵肉湯，加了一勺，加到對方的袋子里面。
“這樣回去，鹵汁把肉都給浸透了不說，還能保溫。”
這是在稱完重以后才加的。
這樣對方心里極為妥帖，當即就說道，“我回去問問老人，要是喜歡吃的話，下次再來買。”
顧寧笑，“得嘞。”
“歡迎您下次再來啊。”
這做生意的熟練樣子，一點都看不出來清大高才生的清高。
這樣，袁紅和羅安娜都看在眼里。
尤其是袁紅，她心想，自己家世沒顧寧好，還沒顧寧會賺錢，但是偏偏放不下身段。
連個喊人都喊不出口。
她突然就知道了，自己和顧寧的差距在哪了。
活該顧寧有錢，也活該她沒錢。
想到這里。
袁紅突然也就放開了，她什么身段啊，她哪里有身段，都恨不得窮的去撿人家不要的爛菜葉子吃飯了。
還要講究什么？
她接過喇叭，直接朝著外面喊道，“鹵肉咯，鹵肉咯，清大大學生來賣鹵肉咯。”
“好吃不貴又實惠，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就算是不買鹵肉，來看看清大的學生，也是可以的咯。”
這話一喊。
周圍都跟著一片安靜。
顧寧和羅安娜用見鬼的表情，盯著她。
袁紅有些不自在，但是接著就是坦然。
“我也沒喊錯，清大學生來賣貨，確實是一個賣點。”
沒看到她這么一喊后，原先還張望的那些人，紛紛都往這邊趕了。
例外都跟著圍了三層。
這是沒錯。
但是，這效果也太好了吧。
顧寧朝著她豎起大拇指，果然，論放得開，還是袁紅放得開。
沒看到那清大學生幾個字一出。
那客流量幾乎都翻倍了。
不少人，其實都是沖著清大學生的名頭來的。
“你們真是清大學生啊？”
來的一個顧客，好奇地問道。
袁紅當即拿出自己學生證，“你看我學生證，不騙人。”
說完，她去推了推羅安娜，“還有你的。”
羅安娜喔了一聲，很快反應過來，拿出自己的學生證。
遞過去，“這是我的，清大物理專業，羅安娜。”
這是個老實孩子，把自己所有的消息，全部都給交代了過去。
然后，兩人齊刷刷地看向顧寧。
顧寧認命地站到旁邊，把位置讓給了劉淑珍。
隨即，拿出自己的學生證，拿給大家看。
“這是我的，清大建筑系。”
這下好了。
周圍人都全部看了一遍，隨即，不知道是大喊了一聲。
“快來看啊，這里有清大學生在賣鹵菜啦。”
這下好了，這一嗓子，把周圍下班的人，都給吼過來了。
說實話，哪怕在當地人看來，清大的大學生，還是比較稀奇的。
于是，有人一邊買，一邊問，“你是高考狀元嗎？”
顧寧在幫忙撿東西，她點頭，“我是。”
隨即，又有人看向袁紅，“你呢？”
袁紅放下大喇叭，也跟著說道，“我也是。”
最后是羅安娜，不用對方問，她自己交代了。
“我不是，我是靠物理競賽被擇優錄取的。”
得，這一個比一個牛皮。
也不知道是誰來了一句。
“高考狀元賣鹵肉了，你們要不要買？不買我們買了。”
說實話，能夠吃到高考狀元做的鹵菜，說實話，別說一塊錢一斤了。
就是三五塊，他們也愿意省點錢出來，湊錢買點回去。
給家里孩子嘗嘗味。
不為別的，就為家里的孩子能夠沾沾這學霸的福氣。
將來能夠考上個清大什么的。
也能光宗耀祖下。
于是，在清大學生的光環下，劉淑珍帶來的這些鹵菜，很快就賣完了。
前后還不到半個小時。
到了后面，沒買到的人有些可惜。
還在問。
“你們明天還來嗎？”
“我想讓我家孩子過來下，到時候和你們握個手。”
這——
聽到這，顧寧她們三人面面相覷，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顧寧率先道，“明天要看我們課程表，如果下午沒課的話，我們就來，如果下午有課的話，就來不了。”
“不過，這邊最少有一個清大學生，那是肯定的。”
反正，她們宿舍四個人，肯定會有人下午沒課的。
總歸是錯開的。
沒課的那個人，可以過來。
羅安娜顧寧不清楚，但是袁紅和陳香云，她們兩個都是缺錢的主。
每天都在想著法子，怎么賺錢。
顧寧覺得這是個好機會，讓她們過來幫忙，剛好她媽可以給對方開工錢。
雙方算是互利互惠。
得到了準信。
那人還特意叮囑，“那你們明天一定要過來啊。”
“對對對，我也會帶著孩子過來，你們可要來。”
“我要讓我孩子摸摸狀元的手。”
說實話，能在清大讀書的學生，基本都是各個地方的高考狀元了。
這話，讓不少人都跟著贊同起來。
當父母的，可不就是希望孩子能夠學習好點，爭氣點，將來混的好點嗎？
這清大學生畢業的，將來都混的好。
這提前打好關系也是應該的。
而且這些人還可以給孩子當榜樣。
劉淑珍聽了，有些為難，她是想賺錢，但是她不想因為賺錢，耽誤自家閨女和同學的學習課程。
顧寧看出了母親的考慮，她笑了笑，“媽，我們只有沒課的時候才過來。
“平時有課，想過來，也來不了。”
這下，劉淑珍放心了。
不過，還是叮囑，“反正你們自己看，這賣鹵菜，沒有你們學習重要。”
對于家長來說，天底下的事情，都沒孩子學習重要的。
顧寧嗯了一聲，趁著回去的路上。
她，劉淑珍，袁紅，還有羅安娜四個人。
顧寧突然說道，“給鹵菜起個名吧？”
這賣鹵菜的，賣鹵菜的喊著，也不知道喊的是誰。
聽到起名字，袁紅幾乎是脫口而出。
“狀元鹵菜。”
這話一說，其他人都跟著看了過去。
袁紅有些不好意思，“怎么樣？不行嗎？”
她抓了抓頭，“如果不行，咱們在換一個。”
“不是。”
“這個就很好，就這個了。”
“狀元鹵菜，響亮又上口，而且還應景。”
顧寧想，她們幾個人可不就是狀元啦？
劉淑珍也跟著說道，“我也覺得這個名字好。”
“不過，你們要是過來的話，我給你們開工錢。”
她今兒的這一場下來，賺的不少。她粗略的算了下，起碼有九十多塊了。不過這是包含成本的價格。
她有些為難，要怎么給這些狀元們開工錢啊。
給的多，她小本生意，給的少，又覺得對方吃虧。
還是顧寧反應的快，她直接說道，“一次一塊錢。”
“另外，包一頓飯。”
這話一說。
袁紅就忍不住看了過來，覺得顧寧這是特意為她準備的條件。
“這太高了。”
一次一塊，一個月來三十天，那就是三十塊。
而且還包一頓飯。
袁紅現在每天在食堂吃飯，為了省錢，都是沒油水的。
但是，來顧家卻不一樣，每天都能吃到肉，吃到葷腥。
而且還免費。
顧寧搖頭，“袁紅同學，你是覺得自己清大身份，不值這一塊錢嗎？”
當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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