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衛東聽到,對方說要帶著他去見方家老三,也就是方元志的時候。
頓時心里有些欣喜。
這是跳過顧瑤,直接去見當事人了。
只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顧瑤在劉梅這樣說的時候,下意識地皺眉,覺得劉梅這人也太不會來事了一些。
竟然,直接把許衛東領到了對方手里。
這不是跳過中間商,直接沒差價嗎?
顧瑤伸伸手,想要去攔著,但是到了這個份上。
似乎怎么攔著,都不合適。
她沉默了下。
劉梅見她不走,不由得回頭,有些疑惑,“許瑤?”
顧瑤自從去讀書后,就把顧這個姓給拋棄了,改成了許瑤。
所以,后面認識她的人,都喊的是許瑤。
顧瑤愣了下,旁邊的許衛東心知肚明。
他笑了下,“瑤瑤,不是你帶我的來的嗎?怎么,你不進去了?”
這是質問,也是提醒威脅和警告。
顧瑤咬著唇,低聲解釋道,“我就是頭暈。”
這是告訴許衛東,也是告訴劉梅。
許衛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可知否地笑了下。
后面跟著的顧瑤,目送著許衛東高大的背影,她下意識地抓著手心。
只覺得,這場面越來越不可控了。
或許,從一開始,她就不應該,答應許衛東讓他跟著一起來翻方家。
顧瑤總有一種,雞飛蛋打的感覺。
可惜,沒有后悔藥。
*
半個小時候。
幾人商談好了一切。
方元志站了起來,手里摸著許衛東遞過來的畫,笑容滿面,“衛東兄弟,你放心,這件事要是辦妥了,肯定有你的功勞。”
這一幅仕女圖,他也饞過。
可惜,許家人死咬著,從來不肯拿出來。
許衛東看了一眼那畫,眸色漸深,那是外人看不懂的含義。
他跟著寒暄,“只要能達成目的,別說一幅畫了,就是十幅畫,我也是舍得的。”
說大話,誰都會。
只是,看這大話是對誰說了。
顧瑤看著許衛東和方家三叔這兩人,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卻親如兄弟一樣。
就覺得可笑。
正當她走神的時候。
方家三叔開口了,“許瑤,我聽說,你是我們家劉梅的好姐妹,一會去茶樓的時候,你陪著劉梅一起去吧。”
“對了,還有——”
他回頭看了一眼,正在發呆的兒子,方邵興。
“邵興,你也去。”
這下,等于他們三房一下子出了三個人。
他就說,方靈鵑這丫頭也是的,有賺錢的買賣,不優先給自己人。
反而給外人,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啊?我也去?”
方邵興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我不去,我要是去了,方靈鵑那婆娘,能把我捶死。”
都是方靈鵑手底下長大的弟弟。
誰還不知道誰的性格了。
這話一說。
方家三叔頓時恨鐵不成鋼,“你個扶不起來的——”
劉阿斗幾個字,到底是沒能說出來的。
因為這里還有著外人。
還是要給自家兒子面子。
方家三叔深吸一口氣,試圖進行再一次的勸說,“邵陽都跟方靈鵑一起了,難道你真的要眼睜睜地看著,方邵陽跟在方靈鵑屁股后面撿東西嗎?”
“在搶了方家?”
說到這里的時候,方家三叔的語氣已經帶著幾分仇恨的滋味了。
同意讓方靈鵑放棄方家繼承權,是個好事沒錯。
但是同樣也帶來了麻煩,那就是不該讓方靈鵑和方邵陽弄到一起去了。
如今,還多了一個外援。
這就更難整了。
原以為,方邵興聽完這個,總會受到點刺激吧。
結果,哪里聊到。
方邵興懶散地站了起來,“爸,論智商,我不如方邵陽,他考上大專了,我沒考上。”
“論實力,我不如方靈鵑。”
“方靈鵑是我們方家年輕一代里面的領頭羊,這點你不可否認吧?”
“然后,現在你要我去面對,方靈鵑+方邵陽,這屬于困難模式了,你覺得我可以嗎?”
更別說,方靈鵑旁邊還有個女同志,雖然話不多。
但是,瞧著在祁家,能夠硬懟祁家人。
還能讓祁念遠點名道姓,給她道歉。
怎么看也不是省油燈啊。
他爸卻讓他去對付,方靈鵑,方邵陽在加上一個看不出深淺的顧寧?
還不如說。
讓他去送死算了。
他是想要方家繼承權,但是有個前提,不那么難。
現在是地獄模式,他還是躲一躲好了。
眼見著自家兒子,這把沒出息。
方家三叔氣壞了。
旁邊的劉梅動了動唇,想要說些什么。
卻被方邵興打斷了,“別,小姨,你在開口,你一開口,到時候又要被方靈鵑懟,吃我們方家的閑飯,還多管閑事。”
這話一說。
劉梅的臉色白了下,本來住在方家她就自卑。
這次又被提起來,她就越發不舒服起來。
這種寄人籬下的感覺,或許只有當事人才懂。
旁邊的顧瑤,上前一步,捏了捏劉梅的手,“邵興,我只知道,如果你不去的話,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你就這樣想吧,你以后想在方邵陽手底下討生活嗎?”
這話一問。
方邵興不說話。
“就比方說,上次的車子,方邵陽能夠把車子開到南方去,你能嗎?”
“還有,祁家賠了車子,車鑰匙到最后給了方邵陽,為什么沒給你?”
“還有未來,如果方邵陽接手了方家,你花的每一筆錢,都要經過對方同意,你甘心嗎?”
不得不說。
比起方家三叔講出來的那些大道理。
顧瑤說的這些例子,更能打動人心一些。
方邵興摸了摸褲兜,想要拿煙出來抽,又注意到旁邊有自家父親。
到底是把拿煙的手,給縮了回去。
“我——”
他開口又猶豫。
“很簡單。”顧瑤拉著劉梅,就對方一句話,“方邵興,你以后想過梅梅這種日子嗎?”
“什么?”
劉梅和方邵興同時驚訝地抬頭。
前者是不高興,顧瑤怎么拿自己舉例子。
后者是驚訝,對方怎么拿好朋友來舉例子。
“我過過劉梅那種寄人籬下的日子。”
顧瑤垂眼,“方邵興,有些東西,不是你不爭,就可以的。”
“你不爭,你就要過寄人籬下的日子。”
“可是,你們都是方家的孩子,可是憑什么呢?”
憑什么對方是繼承人,而你卻是寄人籬下。
這話一說。
對方徹底懵了下。
不止是,方邵興懵,劉梅也是的。
半晌,劉梅語氣苦澀道,“邵興,許瑤說的沒錯,我在方家的日子,你知道的。”
她雖然是借著姐姐的面子住了進來。
在方家這幾年,吃住都不錯。
但是難受的是精神上的。
自卑,壓抑,被打壓。
被嘲笑。
這幾乎是家常便飯了。
劉梅覺得,驕傲的方邵興,以后不一定能過得下這種日子。
這話一說。
方邵興沉默,半晌,他狠狠地摸了一把臉,“走吧。”
“什么?”
所有人都跟著望過去。
“去茶樓。”
方邵興有些意興闌珊。
他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但是,就像是許瑤說的,不爭不行。
不爭,他以后就要過小姨那種日子。
說實話,方邵興過不下去。
他打小兒不說是嬌生慣養,但是身為方家人,也是拉不下臉去求人的。
既然不想求人。
那只能爭了。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見到方邵興回心轉意,大家都跟著高興了不少。
尤其是方家三叔,看著顧瑤的目光都和善了幾分。
“許瑤是吧?一會去了茶樓,你幫忙多盯著點我家邵興。”
比起顧瑤,他們家的這個兒子,明顯還不夠成熟。
顧瑤點頭。
“方叔叔,我會的。”
旁邊的方家三叔,忍不住朝著許衛東道,“你家這孩子不錯。”
“養得很好。”
在外面被夸了,許衛東臉上也是有光的。
他謙虛道,“這孩子自己聽話。”
本來要起身的動作,又跟著坐了下去。
“你是不放心孩子們?”
方家三叔問道。
許衛東點頭,“到底是大事,我想——”
“沒必要。”
許衛東沒說完的話,被方家三叔打斷了,他端起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目送著幾個孩子離開的背影。
“衛東兄弟,你第一次接觸我們這個圈子,可能不懂,茶樓那邊是年輕人的天下。”|
“我們這些老家伙若是跟著去,那就是壞了規矩。”
這也是為什么,他不敢直接插手。
而是在背后使些小動作了。
許衛東聽到這不輕不重的教訓,頓時僵硬了下身子。
他點頭,“是。”
“是我莽撞了。”
*
東城老字號茶樓。
一早上這邊,就已經坐滿了人,有穿開襟短褂的老人,提著一個鳥籠子,慢吞吞的溜達。
也有,手拿蛐蛐盒的男人,全神貫注。
顧寧一來,就注意到這個場面。
老實說,上輩子她也在首都待過幾年,但是卻從來沒見過這一幕。
這種悠閑的一幕。
實在是上輩子的顧寧,太過忙碌了。
而沒時間停留下來,看看這外面的風景。
顧寧扶著樓梯手上樓的時候,忍不住下看,一樓大廳已經坐滿了人。
大廳中間,歇息了幾年的戲臺子,再次熱鬧了起來。
穿著京劇戲服的花旦,畫著濃烈的妝容,一開口,就是讓人心生驚艷的地步。
“怎么了?”
方靈鵑見顧寧不走,回頭問了一句。
顧寧人不住道,“真好。”
“這邊真好。”
明明是簡單的幾個字,方靈鵑卻聽明白了。
她也跟著感慨道,“可不是真好。”
“前幾年這邊的茶樓,因為戲曲文化的缺失,狠狠的安靜過一段時間。”
“也就是去年開始,政策好了,這些傳統文化,也敢陸陸續續的放在臺面上。”
她沒說的是,只是放在臺面上的這些人。
再也不是當年的人了。
當年那些老師傅們,也陸續離世了。
只剩下,這些徒弟們,挑起來大梁。
只是,這些就不用和顧寧說了,說出來有些傷感。
顧寧笑了下,語氣帶著幾分篤定,“以后會越來越好的。”
她也沒說錯,到了后面以后,政策越來越開放。
以前的傳統文化,也慢慢都恢復了一些。
戲曲這些,也開始逐漸被更多的人接受和喜歡。
聽到顧寧這話,旁邊的方靈鵑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顧寧。
“怎么了?”
顧寧摸了摸子的臉問。
“我總覺得,你似乎知道很多不得了的秘密。”
像這種越來越好的話,她不敢說,她爺爺也不敢說。
哪怕是他爺爺的嗅覺比較敏銳,也做不到顧寧這種篤定。
怎么說呢。
一直以來和顧寧接觸,方靈鵑都覺得,她像是一個謎。
需要她一點點的去揭開謎底。
顧寧沒想到方靈鵑這么敏銳,她心里咯噔了下,面上卻不動神色,“只要觀察都能知道的,你看下現在做生意的環境就知道了。”
“我們還敢來茶樓競標。”
以前這種做生意,都是私底下偷偷的,生怕被人抓著了,冠上一個投機倒把的名頭。
那才叫一個完蛋。
“這倒也是。”
方靈鵑忍不住道,“確實,現在做生意都是光明正大了。”
顧寧點頭,隨著對方一起上了二樓。
二樓的是單獨的房間,用來談合作,談生意,當然也有老北京人。
出生比較好,講究臺面上的。
也會來單獨的房間里面點一壺茶,和三五個好友聚一聚。
只是,能這種奢侈的人到底是不多的。
大多數人都是在大廳會客的。
顧寧他們三人,剛到二樓。
那邊,就已經有人迎了上來。
是一位穿著的確良襯衣,西裝褲的年輕男人,男人十分年輕,個子高大,濃眉大眼。
一開口,就是一嘴地道的京片子。
“我的靈鵑姐姐哦,總算是把你給等到咯。”
方靈鵑忍不住道,“還總算是把我等到了,我看你是昨兒晚上都沒回家。”
這話一落。
那年輕俊朗的男人,忍不住笑,“還是姐你了解我。”
“要不怎么說,靈鵑姐姐是我的知心大姐姐呢。”
說完,忍不住朝著顧寧的面容上看去,這一看不打緊兒,眼里閃過一抹驚艷。
“好標志的一姑娘,這位是?”
一開口,就直接打探老底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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