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爺子這話，也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跟著下意識地看向顧寧。
顧寧愣了下，她沒想到對方對她的信任這么大，其實，與其說是信任，不若說是對方想聽下第三方的言論。
一個真實的，沒有任何親情關系綁架的言論。
“您——”
她下意識地去看方靈鵑和方邵陽他們。
“你不用看他們，就按照你知道的來說好了。”
方老爺子鼓勵地看著她。
顧寧思索了下，再說實話，還是按照方邵陽說的那種方案。
她在掙扎了片刻后，決定按照后者說。
在顧寧看來，方家老爺子人活了一輩子，眼里揉不得沙子，在這種人面前選擇說謊，是最不名字的選擇。
在想清楚這些管卡后。
顧寧便老老實實，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說了最后，她很有誠意，“這件事因我而起，方靈鵑和方邵陽也因我備受牽連，所以，車子的損失，我愿意賠償。”
這話一說。
方邵陽忍不住急眼，“顧寧，這件事和你沒關系。”
“你給我閉嘴。”
梅淑蘭忍不住罵了一句自家兒子，這就是個蠢貨。
方邵陽梗著脖子，據理力爭，“我又沒說錯，要不是顧寧把我推下車，你們可能就見不到我了。”
“連個完整的尸體都沒有。”
這話一說，又是引得方邵陽父母，一陣暴擊。
反倒是方老爺子格外的冷靜，他看向顧寧，“你說，靈鵑和邵陽是受你拖累，才有的這個地步。”
“但是，我想問問，祁家那小子在故意撞車之前，知道不知道，這是我方家的車子？”
這一問。
顧寧愣了下，她遲疑地點頭，“知道。”
對方既然知道車子里面坐的是她，那么自然也是知道，她是和方邵陽和方靈鵑一起的。
而且車子還是由，方邵陽來開，那車子自然是方家的了。
這些事情，對于祁念遠來說，并不難。
相反，這些事情都瞞不過他。
顧寧一回答，方老爺子就點頭，“那就對了，邵陽和靈丫頭說去找祁家賠償，這就沒錯。”
“寧丫頭啊，對方在明知道是我們方家的車子，還繼續撞上來，這件事責任就不在你了。”
對方這話一說。
顧寧又是一愣，她顯然沒想到，方老爺子會這么說，不止沒有怪她，反而還覺得她沒錯。
這點才是讓顧寧意外的。
“很意外？”
顧寧搖頭，又點頭。
“是有點。”
顧寧不是一個很樂觀的人，她在來方家之前，就已經想好了最差的結果。
那便是坦誠一切，告訴方家人，方靈鵑和方邵陽是因為被她拖累，才會有的這個局面。
當坦誠一切后的結果。
顧寧也想過，那就是一個最壞的結果。
唯獨，她沒料到是這么一個結果。
“寧丫頭，老頭子告訴你一句話，這是我們方家的顏面。”
方家小輩兒不管是和誰在一起，是不是受到牽連，那么對方既然在知道車上有方家小輩，卻還是出手。
就必然要接受被人追責的風險。
這話一落。
方老爺子就起身了，他彈彈身上不存在的灰塵，蒼老的面容上帶著幾分睿智和殺伐果斷。
“走吧，我帶你們去要個公道。”
老人身量不高，但是那一身氣質，卻讓人無法忽視。
方老爺子突然的決定，讓在場的眾人都跟著一愣。
不說顧寧了，就是方家其他人，也跟著有些回不過神。
最先反應過來的反而是方家二叔，“爹，咱們就這樣去？”
“您想過和追責祁家的后果沒？”
這會不會太過莽撞了一些？
“后果？什么后果？”
方老爺子虎目一瞪。
方家二叔立馬訕訕道，“您怕是忘記了，咱們方家現在是不如祁家的。”
自從遭那了場大難后，方家的日子就每況愈下。
而祁家卻借著那一場大難，乘風而起。
現在兩家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這會去得罪祁家，是非常不劃算的。
“那你的意思是？”
方老爺子問道。
“我的意思是，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樣，求一個和氣生財。”
方家二叔這話一說。
老爺子臉上有著遮不住的失望，他拄著拐杖，梆梆梆的敲打著地面。
“知道，方家現在為什么會被人看不上嗎？”
“就是因為有你們這些膽小怕事，趨炎附勢之人。”
自從老大沒了，下面的人，是一個不如一個了。
連骨氣都沒了。
被人打上門了，卻連屁都不敢坑一個。
這才是最可悲的。
“你不敢去，我帶孩子們去。”
方老爺子擲地有聲道。
說完，根本不去管方家二叔是什么臉色，徑直出了門。
方家二叔急了，在后面追，“爹，爹爹，你聽我說完啊。”
方邵陽回頭來了一句，“二叔，如果是方紹興在如果差點被人撞死，你還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嗎？”
這話一問。
原本著急追出去的方家二叔，腳步頓時一頓，像是腳底生根了一樣，不在動彈。
旁邊原本湊熱鬧的方邵興突然來了一句，“爸，雖然是我，你會像是爺爺一樣，為我出頭嗎？”
在他記憶中的爸爸，向來都是唯利是圖。
方家二叔沉默下了，他訕笑，“當然啊。”
只是，這話，方邵興卻不肯相信了。
因為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沉默就等于在猶豫，在思考，而不是像爺爺那樣，直接決斷。
方邵興覺得沒意思，“算了，我去看熱鬧了。”
又是那副吊兒郎當，傻了吧唧的樣子。
外面。
方老爺子走在最前面。
顧寧他們三個跟在后面。
顧寧還有幾分不可思議，說實話，這種說給自家孩子出頭，就給自家孩子出頭的家長，她真沒見過幾個。
方邵陽一出門，就是往日那個小太陽。
他得意洋洋道，“我就說吧，回來找爺爺告狀，他一準兒要為我們出頭。”
“因為，小時候就是這樣。”
反正，小時候，他和姐姐方靈鵑要是在外面被欺負了。
找父母沒用，要找爺爺。
爺爺就像是護犢子的老獅子，一準兒為他們出氣。
方靈鵑沒說話，她只是望著老頭子的背影，眼眶有些發紅，久久不能回神。
顧寧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感嘆道，“有這種爺爺真的很好。”
“是啊。”
方靈鵑點頭，紅了眼，“爺爺對我們一直都很好。”
她從外面回來，拿了家里那么多錢做生意，回來這么久了，爺爺也沒問一句。
反而直接去替他們出頭。
這種長輩，實在是少見，能當他的晚輩，是她的幸運。
*
祁家。
祁念遠一回來，大門口的管家看到了，忍不住愣了好長時間，使勁揉了揉眼睛，“念遠少爺？”
再看一眼，確定是對方。
管家忍不住拔高了聲音，“念遠少爺，你回來了？”
“念遠，少爺回來了。”
前后兩句話，卻有兩個不同的含義。
這話一說。
祁家一大家子，嘩嘩啦啦地從里面出來。
先是祁家二老，也就是祁念遠的爺爺奶奶，他們一眼就看到了祁念遠。
“瘦了，瘦了好多。”
祁奶奶忍不住紅著眼，上去抱著他，仔細打量。
“你還知道回來啊？”
祁爺爺淬了一口，罵道。
只是，若是忽視他臉上顫抖的肌肉，那才是最好的。
算起來，祁念遠已經三年多沒回家了。
這冷不丁的回來，哪里讓人不驚喜呢。
面對二老的噓寒問暖，祁念遠那金絲邊眼鏡下，也浮上來一抹溫和，“嗯，回來了。”
語氣雖然還是淡淡的，但是卻能讓人察覺到他的態度不同來。
“喲，念遠啊，你還知道回來啊，你是不知道，這些年你爺爺奶奶，盼你盼得眼睛都快瞎了。”
說這話的是祁念遠的姑姑祁美華，她早些年出嫁后，死了丈夫，后面就帶著兒子，一起回到了娘家居住。
祁念遠不在祁家的日子，她和兒子苗家青才是獲利者。
她還以為，祁念遠永遠不回來了。
畢竟，祁家的第三代里面，就祁念遠這一個獨苗。
祁念遠要是不回來了，那祁家這一大攤子的家業，還不是她兒子的？
畢竟，現在跟在她哥身邊的，可是她兒子，被她哥手把手帶著的也是她兒子，在她哥，爹媽身邊盡孝的，還是她兒子。
祁美華的開口，讓現在溫和的氣氛，瞬間消失殆盡。
祁念遠掀了掀眼皮子，哪怕是金絲邊眼鏡，也藏不住眼下的兇光。
那眼神，怎么說？
反正是讓祁美華都跟著嚇了一跳，結結巴巴，“你你你——你這是什么眼神？還把不把我當姑姑？”
仿佛又回到了，三四年前，對方離開祁家的那天。
不不不，更早點是那個女人死的那個夜晚。
十三歲的祁念遠，也是這么一個眼神。
黑漆漆的眼珠子，眼神發直，卻讓人毛骨悚然。
祁念遠漫不經心的收回目光，“姑，好久不見。”
明明是打招呼的話，卻讓祁美華整個人，都跟著一哆嗦，“真是一輩子最好不見。”
幾乎是條件反射的話。
卻讓祁奶奶一巴掌打在她肩膀上，“會不會說話，會不會說話你？念遠才回來，怎么說話呢你？”
那偏心的態度，一覽無余。
這讓，祁美華越發不高興，眼見著那一家三口進屋了。
她這才跺跺腳，高聲喊道，“都不跟大哥招呼，他兒子回來了？你們都不說，我說。”
“我去說。”
反正她也不想待在這個有祁念遠的家。
實在是，這個小野種不配是祁家人。
*
外面。
顧寧隨著方家老爺子一起來到了祁家，正走在半路上，迎面就撞上了，正要出去通知自家大哥的祁美華。
她正在罵罵咧咧，“小賤種，怎么不死在外面，為什么要回來？”
祁美華以為這路沒人，聲音就有些大。
萬萬沒想到，會迎面撞上了顧寧他們，而且打頭兒的還是方老爺子。
祁美華頓時被嚇了一跳，“方叔，你你你，你怎么來了？”
這片兒的老宅子，就他們家啊。
方家老爺子這明顯是去他們家的啊。
方老爺子似乎沒有聽見祁美華，先前詛咒人的話一樣，他嗯了一聲，“美華啊，你家念遠回來了？”
這下，祁美華臉上頓時有些尷尬，不知道先前，對方聽了多少話去。
她只能訕訕道，“是啊，剛回來，我這不是去通知我大哥，他不落家的兒子歸家了。”
聽到這話。
顧寧意外地抬起頭，看著祁美華，從對方先前的對話中，能夠聽得出來。
祁美華問祁念遠的父親喊大哥，那她就是祁念遠的姑姑？
身為姑姑，卻稱呼自己侄兒子，一口一個小賤種。
這就耐人尋味了。
顧寧的神情有些微妙，就聽見方老爺子說，“去通知也好，告訴祁安邦，我找他有點事情。”
這下，祁美華有些納悶了，“不是，方叔，你讓我大哥回來做什么？”
“等等，不對啊，你怎么知道，祁念安那個小——”賤種兩個字，說到一半，被她給生生的收了回去。
“子，回來了？”
小賤種，給改成了小子。
方老爺子似乎沒聽出她言外之意，他側身，讓方靈鵑和方邵陽兩人，露出了正臉來。
“這不是，家里的孩子不爭氣，被你家念遠那小霸王給欺負了，我這帶著孩子來討道理來了。”
這一露出來。
就能看到，方靈鵑和方邵陽兩人身上的傷口。
還不小，尤其是夏天，都穿著短袖，露在外面的胳膊，青紫不說，還有大片的紅色擦傷。
實在是觸目驚心。
在加上方邵陽那小可憐的的樣子。
祁美華捂著嘴，指著對方身上的傷口，震驚道，“這該不會，都是祁念遠那孩子給打出來的吧？”
如果是的話，那真真的是太好了。
這家伙一回來，就惹了大禍，這下，她大哥定是要氣的半死。
這父子兩人鬧起來，她家的家青才有機會上位啊。
畢竟，外甥怎么比得起親兒子呢？
除非，親兒子不爭氣，那外甥才有上位的機會啊。
方老爺子沒開口，給方邵陽使了一個眼色，方邵陽秒懂，當即就跟著說道，“這不是祁念遠打的。”
這話一落。
祁美華臉上有著遮不住的失望。
“但是這是祁念遠給撞的！”
這下，祁美華笑了，笑容都藏不住了，“這樣啊！！”
語氣帶著幸災樂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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