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保全雙方的利益。
其實，從最本質來說，孫主任不是她的敵人。
那個想要攔著她利益的人才是。
聽完顧寧的話，孫主任徹底冷靜了下去，他抬手狠狠地揉了揉臉，“我這就去。”
剛要轉身，卻被顧寧給攔著了，她搖頭，“孫主任，你不能去，讓——”她目光在黎主任身上停留片刻，“讓黎主任去。”
黎主任愣了下，“啊？我？”
他抬手指著自己的鼻子，還帶著幾分不可置信。
顧寧點頭，“對，就是您，誰讓您是被單廠的吉祥物呢，哪方都不占位，所以誰的人都不是，更不占利益。”
“只有您出馬，才能顯得恰到好處。”
誰讓，黎主任就是一個耿直人設，向來見不得黑暗的交易呢？
不然，黎主任也不會選擇幫顧寧了。
孫主任在聽完這些后，看著黎主任的眼睛也越來越亮，老黎性子軸，還有些虎，但是在他們廠內卻是難得的好人緣。
因為，他不是任何一方的人馬不說，還有著一手過硬的技術。
屬于誰也不敢得罪的那種。
越看，孫主任越覺得老黎合適，他在黎主任耳邊，低語了兩句。
黎主任瞪大眼睛，“說謊？不好吧？”
孫主任瞪他，“什么說謊，你就把你撞見的事情說出來就好了，哪一件是謊話？只是讓你，換了一下事情的順序而已。”
帶著顧寧來取貨，結果，撞見孫主任被領導威脅，把這批貨物單獨幫忙處理。
孫主任無奈，只能打掉牙齒往嘴里咽。
黎主任有路見不平一聲吼，這才怒發沖冠，來找領導評理。
那么在這件事里面，孫主任是無辜的，顧寧也是無辜的，黎主任還是一個見義勇為的好人。
還能在大領導面前刷下他耿直，憨厚的人設。
屬于，三方共贏。
把道理掰開了和黎主任說，黎主任滿是褶皺子的臉上，帶著幾分茫然，“這么就搞這么復雜了？”
“明明就是，咱們差廠子欠了顧寧的貨，被人私吞了。”
“對！”
孫主任一拍手，“你這樣說，也可以。”
老黎這個大老粗，關鍵時刻還是派得上用處的。
等黎主任走了以后。
只剩下顧寧和孫主任兩個人。
顧寧沒說話。
孫主任又點了一根煙，來緩解焦躁，他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神色復雜地看向顧寧，“顧老板，你以前在哪里高就啊？”
瞧這手段，沒有十年二十年的工作經驗，是真做不到啊。
顧寧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幽幽道，“我還沒上過班。”
這是實話，她還在讀書階段，真沒上過一天班。
上輩子倒是想去上過班，但是周家需要一個家庭主婦，哦不，是周文宴需要一個家庭主婦，而她就犧牲了自己，安心的在家當家庭主婦。
想到上輩子的下場，顧寧的眼里，突然變得冷厲了幾分。
孫主任只覺得周圍瞬間冷了下，他抖了下胳膊，有些不信，“就你這處事手段，沒上過班？”
他不信。
孫主任不信，顧寧也不解釋。
因為沒有意義。
顧寧不接槍，瞧著孫主任煙癮犯了，一根接一根地抽，眼瞅著一包煙都見底了。
她思索了下，便從包里面拿了一包大前門出來，扔給他，“孫主任，接住。”
孫主任一愣，就看到空中拋過來一個東西，接住一看，是一包煙，還是大前門這種有檔次的煙。
他神色復雜，“我們之前還鬧到那個地步，你還給我煙？”
他不明白。
按理說，顧寧不應該是討厭他嗎？
見不得他嗎？
為什么還會扔給他煙？還是這種好煙？
顧寧看了他一眼，理所當然地說道，“我之前就說過，我對事不對人，這件事本質不怪你。”
“所以，我覺得那件事，并不影響，我們雙方的交情，你說是嗎？孫主任？”
顧寧的處事手段，明顯是變了，如果擱著三年前她，定然是要鬧得翻天覆地。
連帶著孫主任這個執行炮灰，也會被她給收拾下去。
但是，如今的顧寧，想法卻變了不少。
冤家宜解不宜結，她后續還想和被單廠繼續做生意，那么孫主任這一條線，就不能斷。
銷售科的主任，這個位置的人，還是值得拉攏的。
因為，后續不管是瑕疵被單，還是他們西北干貨行，把干貨賣到被單廠內。
這都是需要人脈關系的。
正是因為如此，才有了顧寧現在的處理手段。
孫主任聽完，嘆了口氣，“我都四十了，還不如你一個小姑娘心胸豁達。”
他沒抽這包煙，而是放在了胸口的位置，他以后也不打算動這包煙，他會一直放著。
這包煙，會是他的警醒。
警醒他做人，時時刻刻要低調，也要夠豁達，不能小肚雞腸。
顧寧笑了笑，“您過獎了。”接著，她話鋒一轉，突然問道，“如果這次來個大領導，能扳倒你那個所謂的領導嗎？”
“啊？”
孫主任愣了下，顯然有些跟不上顧寧的腦回路。
顧寧又重復了一遍，“中飽私囊，違背契約，這些還不夠嗎？”
難道現在廠子，已經腐敗到這個地步了嗎？
孫主任愣了好一會，這才明白了顧寧的意思。
“你是說？”
顧寧點頭，“我覺得可以試下不是嗎？”
“孫主任，你難道不想更進一步嗎？”
這次被單廠突然違約的危機，讓顧寧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要做生意，不管在任何地方，都要有自己的人。
而且，那個自己人，職位還不低。
只有這樣，她才能拿到一手消息，才不至于因為被動，而再次產生這次這種情況。
而且，一個中層對于顧寧的生意來說，顯然是正面的影響。
顧寧的話，無疑是放出了孫主任心里，那一顆貪婪的欲望。
他不是沒想過往上爬，讓自己不再受制于人，但是從來沒想過是這樣往上爬。
孫主任抬手狠狠地揉了一把臉，朝著顧寧說道，“你讓我靜靜。”
顧寧頗為識趣的點頭，并且，提醒道，“孫主任，你盡快做決定，因為只有幾分鐘的時間。”
黎主任隨時會帶著大領導過來。
而到時候，就看孫主任的選擇了。
孫主任聽到這時間倒計時，頭上的汗，瞬間出來了。
他閉了閉眼，想到了往日的場景，他像是一條狗一樣，執行著領導的命令。
其實，對方也不算是什么大領導，但是偏偏是管他的那個。
這才，讓他沒辦法，不得不聽從對方的話。
一如這次，當然，以前也有很多這樣的事情。
如果、如果他能借著這個機會，扳倒對方呢？
那他是不是就可以更進一步？
那他以后是不是，就再也不用受制于人？
當這個想法一旦出現的時候，就像是內心深處的魔鬼，不斷地引誘著他往前更進一步。
他可以的。
他一定可以的。
孫主任的內心，有一個聲音，不斷地告訴自己。
他深吸一口氣，咬著后牙槽，足足一分鐘后，這才睜開眼睛，看向顧寧，問道，“你能幫我多少？”
顧寧既然開這個口，肯定會幫他的。
只是，能幫多少，孫主任不確定。
他一個人，不一定能把對方拉下來，但是如果加個顧寧，死咬著對方的話，那就不好說了。
國營的廠子，出了這種事情，大領導為了名聲，也會對中飽私囊，違背契約的那個人，進行處理的。
只是，這個處理的結果，取決于顧寧。
她才是最重要的那個。
孫主任一開口，顧寧就明白了他的選擇，她微微一笑，“我能做多少，取決于孫主任你——”
大家都是明白人。
顧寧這話的意思，孫主任明白。
她幫對方可以，但是以后孫主任也要幫她，因為，他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只有這樣，顧寧才會去選擇幫自己的同伴。
孫主任神色猶豫不定，他感覺自己像是剛從狼窩出來，又掉進去了火坑。
他怎么知道？
顧寧不是他上面一個領導？
會不會把他當一條狗一樣的使喚？
像是看出了對方的疑慮。
顧寧輕笑了下，“孫主任，到月底我就要開學去首都讀書了。”
“這也就意味著，以后一年當中，我出現在羊城的時間，不超過三個月，而這三個月中我還需要忙自己的事業，這代表著什么，你應該知道的。”
“我能找上你的機會屈指可數。”
“更何況，我顧寧的為人和底線你也知道，我絕對不會找你做作奸犯科，違背道義的事情，我找你，最多就是讓你幫我行個方便，我把我們貨行的貨銷到被單廠，再或者，你被單廠有合適的貨，也能銷給我顧寧。”
“這樣，我們雙方都是共贏不是嗎？”
不得不說，顧寧這一張嘴，真的是厲害的很。
原本，孫主任只有五成心動的話，聽完她這一番話，那五成變成了九成。
最后一成，他覺得不要考驗人性，還是保留的好。
孫主任攥了下拳頭，放在唇邊輕咳一聲，“你說話算數？”
“當然，起碼我們認識這么久以來，我顧寧從未食言過。”
這話，仿佛是最后一根強心針，一下子給孫主任注入了活力一樣。
孫主任，“那——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聽到這，顧寧徹底笑了，她笑起來很好看，眉眼極為明艷，黛眉杏眼，瓊鼻櫻唇，整齊的貝齒露出，極為開懷。
甚至，還有少女的純真。
看到這一幕。
這也讓孫主任語氣越發復雜，“你說，你還是學生？”
顧寧點頭，“是啊。”
談完了雙方的決定，她的語氣也跟著輕松了不少，還帶著幾分調侃，“怎么？我不像嗎？”
孫主任搖頭，又點頭，“光看外貌的話，說你是大學生我是相信的，但是跟你處事了以后，我又覺得你是生意場上，工作單位上，身經百戰的老油子。”
“熟悉每一項領域的規則，然后從中間用最小的代價，獲取最高的利益。”
像之前顧寧教他的法子就是，連他在單位混了二十年的老人，都沒能想到顧寧這個法子。
利用這次領導的失誤，把對方給拽下來，自己上位。
孫主任從來沒想過，或許，本質上他只是一個保守型的人，只懂得自保，不懂進攻。
顧寧聽完，挑挑眉，含笑不語。
“孫主任，你太高看我了，我就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哪里有對方說的那么厲害。
孫主任苦笑，“你這還普通，我也有閨女，她今年十八歲，還沒心沒肺，天天吵吵著怎么吃好，穿好，怎么玩好。”
哪里像顧寧，明明比自家閨女大不了多少歲。
但是卻手腕成熟到，讓人發指的地步。
正當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交談時。
黎主任帶著一位穿著白色的確良襯衣的男人過來了，對方胸前還別著一根英雄牌鋼筆，手里拿著一個黑色硬殼筆記本。
瞧著，大約有五十歲出頭，頭上已經有了白發，眼角也有了皺紋，更明顯的是鼻翼兩側的法令紋，帶著幾分說不出來的威嚴。
光看著打扮和氣質，一看就是廠里面的大領導了。
顧寧和孫主任交換了一個眼色，孫主任在迎上去的同時，經過了顧寧身邊，他壓低了嗓音提醒道，“這位是我們廠內的徐廠長。”
徐廠長和之前的李副廠長，少了一個副字，顧寧就應該明白對方的身份了。
或許，被單廠不止一個廠長，但是徐廠長的位置，絕對是特殊的，甚至是高位的。
顧寧整理了衣服，也跟著走了過去。
見她過來，黎主任就跟著介紹，“徐廠長，這位就是我說的顧寧，顧老板，之前和我們單位簽訂了合同，如今，我們單位單方面撕毀合同，顧老板這才找上門來的。”
這是幫顧寧說話了，三兩句，就把顧寧的來因和經過給解釋清楚了。
徐廠長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顧寧，并沒有因為顧寧年輕而輕視她，反而說了一句。
“顧老板，真年輕。”
不是輕視，而是真心實意的夸贊。
顧寧笑了笑，“徐廠長，不嫌棄我年紀小，做事沖動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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