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孩子該是光明磊落,頂天立地,要真是他的孫女的話。
他腦子里面下意識地浮現出一個人影——
那就是一人舌戰群儒,不落下風的顧寧,站在高臺之上宛若九天鳳凰一樣的顧寧。
她就算是憎惡別人,也是坦坦蕩蕩,恩怨分明。
她活得光明磊落,燦若驕陽。
而不是像顧瑤這種,嫉妒陰暗,尖酸刻薄,活得像是陰溝里面的老鼠,見不得光。
兩者相比,顧寧如天上皎月,而顧瑤如陰溝老鼠。
這完全就不是一個層面上。
在這一刻,安老是猶豫的,在他心目中,顧寧更像是谷秋的后人。
不管是性格,還是為人處世的方法,連神情和語氣都一模一樣。
但是,安老太從最下面拿出一張紙,上面是血液鑒定報告,加了一個重錘,“老安,咱們安家的稀有血型,你比別人更清楚,因為你是熊貓血,而顧瑤——”
她攤開紙,手指劃到血型報告的那一行字,“顧瑤也是熊貓血,和你一模一樣。”
這仿佛是一記重錘,一下子就確定了顧瑤就是谷秋的后人。
因為熊貓血太過稀少了。
安老閉了閉眼,要是顧寧是他孫女多好啊!
在睜開眼時,已經有了決定,平樂坐牢判刑了的,顧盼文這個孫子是殺人在逃犯,無可救藥。
就剩下顧瑤一個后人了,在坐牢的邊緣掙扎,想著死去的妻子,她的后人不該是這樣可憐的。
安老睜開眼,有了決定,“谷秋就這一個后人了,對她好些。”
接回來幾個字,他雖然沒說,但是安老太卻懂了他的意思。
她眼里閃過一絲勝利的笑意,拿著資料就悄悄地退出了書房,只留下安老一個人神色難辨。
安老太聰明,知道這個時候安老心情不好,給他留下足夠的空間。
這才是她得到老公喜歡的最大原因。
兩人剛出來,丁淑麗就沒忍住問道,“娘,您說,爹同意把顧瑤接回來了嗎?”
安老太覺得自己這個兒媳是真蠢,她揚了揚手里的資料,戳她,“你動腦子想下,他同意了沒有?”
安老太只顧著指責,揚起的資料蓋住了眼,沒看腳下,左腳踩右腳,樓梯踩空了。
安老太哎呦一聲,想去抓住些什么,卻把沒站穩的丁淑麗一起給拽了下去,兩人同時從樓梯上咕嚕嚕地摔下來。
鉆心地疼,宛若螞蟻啃咬,讓兩人都慘叫連連。
至于手里的資料,更是散落一樓梯間。
恰巧,撞上了剛下班回來,提著公文包的安學海,安學海看著那一地資料,眸光一閃。
而安老太和丁淑麗卻顧不得疼痛,面色頓時一僵,先前那話,繼子/二叔子到底聽到了多少?
還有這資料,可千萬不能被他看了去,兩人忍著痛,慌亂地去撿資料。
安學海年約四十,生得儒雅,立馬打斷了他們的動作,去攙扶他們站了起來,關切,“怎么走路也不看好,娘歲數大了,可摔不得。”
扶起人,不給對方反應,他立馬去撿地上的資料,但是在看到上面的字時,手一頓,若無其事地遞過去,嘮家常,“可有摔到哪里了?要不要送醫院?”
安老太不知道他看到了沒有,迅速地接過資料收起,她對上安學海沒有好臉色。
因為每當看到他,就會提醒著她,她死了兒子以后,從族里面過繼過來的安學海,占了她兒子的位置。
她吸口氣忍著腰間和腳踝的痛意,“不用了。”頓了頓,故意打他臉,“如果你真有心,不如把工資上交了吧,家里剛好沒細糧了。”
安家不缺細糧,這是在諷刺,安學海在安家白吃白喝。
安學海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
丁淑麗飛快地和安學海對視了一眼,眼神躲閃,急匆匆地一瘸一拐地離開。
一離開,安老太迅速吩咐下去,“快,讓人把顧瑤從牢里面救出來。”
她怕自家這個繼子要壞事。
他們一離開,安學海先前臉上的笑容頓時沉了下來,儒雅的面容上反而多了幾分陰郁,“接顧瑤回來?我同意了嗎?”
話落,他提著公文包上了二樓,“砰——”的一聲踹開了臥室門。
瞧著丈夫回來,一臉陰沉的模樣,正在練字的陳瓊芳一愣,上前熟練地接過公文包,掛在床頭的衣架上,問,“這是怎么了?發這么大的脾氣。”
陳瓊芳是安學海的妻子,頗有才華,出自書法大家陳家,唯獨五官寡淡,樣貌平庸了一些。
安學海松了松襯衣上的領帶,他冷笑,“老不死地要把顧瑤接回來,當她的盟友——”
“什么?”陳瓊芳掛公文包的手一頓,手指撞上了架子上面,打翻了墨水,弄得一團黑,她吸口氣,“怎么會這么突然?”
他們二房很早就知道,安老太太喚丁淑麗去為難顧家三房的事情。
以前,一直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回來當然對他們有利。
但是現在安老太要把顧瑤接回來,那就打破了現在的平衡了。
“不行,得琢磨一個辦法,要回來也不能讓顧瑤這個走狗回來,要讓顧寧回來!”
“你瘋了?”陳瓊芳不解,“顧寧可比顧瑤更難對付。”
這么多年資料整理下來,廖谷秋的那些后人每個人性格,都被他們摸得清楚。
顧寧——才是最難對付,也是藏得最深的一個。
讓他們所有人都看走了眼。
安學海搖頭,“你錯了,你忘記了老不死的在拜師宴上,被顧寧按在地上打了嗎?還有丁——大嫂頭上的傷?”
提起丁淑麗,他語氣有幾分不自在。
但是陳瓊芳沒注意到,她是個聰明人,很快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讓顧寧回來,和老太太對上?讓他們鷸蚌相爭?咱們漁翁得利?”
丈夫不是安老的親生兒子,這是他們二房所有人的弱點。
安學海點頭,他喜歡妻子的聰明,卻不喜歡她的平庸的長相,不由得移開眼,“若是顧寧是靠著我們回來,那她就會對我們感激不盡,她也會是我們手里最好的一把刀,戳得老不死的鮮血直流。”
頓了頓,見妻子欲言又止,“你是說,如果她輸掉了對嗎?那也沒關系,如果輸掉了,按照她的脾性,一定會把老不死地咬下來一塊肉。同時顧寧,也會敗完了老爺子對廖谷秋后人僅有的愧疚和思念,到時候她被趕出廖家,是死是活,和我們有什么關系?”
“那如果贏了呢?”陳瓊芳立馬問道。那才是留下了一頭狼。
“贏了?她一個女娃娃贏又如何?還不是要結婚嫁人?”安學海陰惻惻地說道,“我倒是希望她贏了,她贏了,我們家憶平不是現成的嗎?讓她嫁給憶平,她身后的財產和老爺子的喜愛,都會屬于我們二房的。”
或者嫁給大房的明志也行——
這句話,他沒敢說。
頓了頓,他覺得上面的方法好是好,但是卻少了幾分穩妥。
真要是贏了的顧寧,可不是那么容易掌握的,會同意嫁給混子一樣沒出息的憶平?
不如一開始那樣了。
他若有所思地問,“你說,讓一個女人死心塌地的最好辦法是什么?”
“當然是結婚。”陳瓊芳不假思索地說道。
“那如果現在就讓顧寧嫁給憶平呢?”
憶平是他大兒子,也是他當年能踏進安家的墊腳石,他給兒子起名為憶平,就是為了讓老爺子念著他們的好。
他們二房,在幫著他回憶平樂這個正牌兒子,但是因為名字,換家,驟然變富的緣故。
憶平這個兒子和他們不親,還染上了不少壞毛病。
若是給他娶到顧寧,聽說顧寧聰明,也管事潑辣,這個倒是挺好。
陳瓊芳像是第一次認識自家男人一樣,算計人把人算計得死死的,她心里有些膽寒,但是很快轉念一想,他也是為了這個家好,更何況,他也沒算計自家人。
不由得松了一口氣,“需要我怎么做?”
“你附耳過來——”
……
在大家互相算計的第二天,安老就生病了,一下子撅了過去。
安家人連夜把安老送到了醫院搶救,因為搶救及時,只需要住院即可。
只是,瞧著人確實蒼老了幾分,病歪歪地躺在病床上。
安學海心知,他的機會來了,他削了一個蘋果,喂他,“爹,您放心,我今天下午給您一個驚喜,保管您直到病愈。”
安老知道這個繼子有小心思,但是親兒子都很難做到他這么體貼,他不由地扯著嘴角,“那我等著!”
他意味深長,這四個字里面,有著安學海沒聽懂的含義。
旁邊的安老太狐疑地盯著安學海,心里不安起來。
她腳歪了鉆心地痛,走路不方便,所以接顧瑤出來這件事,交給了兒媳婦,也不知道她那邊辦得怎么樣了?
“好了,你爹需要靜養,這里不需要你照顧,你快些去忙吧。”安老太企圖把安學海趕走,她怕變數太多。
安學海給安老掖了掖被角,目光涼涼地看了一眼安老太,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這才轉身離開。
……
安學海從醫院離開,就坐車趕往紅星大隊,他要去找顧寧。
這才是最關鍵的一步,先安老太之前,把顧寧領回到安家去,為他所用。
紅星生產大隊不好走,拖拉機轟隆隆,把屁股都恨不得顛成了八瓣了。
安學海自從過繼到安家以后,可從未受過這么大的罪。
他不由得擦擦汗,心想,這付出的代價一定要在顧寧身上找回來。
……
顧寧這邊從拜師宴回來以后,難得清閑了幾天。
但是之前還安分了好多天的馬鐵蘭,這天又老毛病犯了。
她拿給陽陽準備的雞腿還有煮的雞蛋,被馬鐵蘭偷走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陽陽哭得撕心裂肺的,顧寧逼問之下才知道,連著前面幾次也是被馬鐵蘭拿走了。
而且馬鐵蘭還威脅陽陽,要是敢跟家里人說,她就揍他,連顧寧這個姐姐也一起揍。
陽陽怕她揍自己,也怕她揍姐姐,這一次實在是忍不了,哭漏了嘴,被顧寧聽到了。
顧寧這才知道,馬鐵蘭背地里這么欺負陽陽。
她當即就炸了,沖到柴房拿了一把長長的砍柴刀,一腳踹開了顧家二房的門,“馬鐵蘭,你給我滾出來。”
馬鐵蘭嘴巴油油的,還沒擦干凈。
聽懂動靜,心知壞了。
她當即撒開腿就往外跑,“我沒偷,我沒偷吃!”
頗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這些天,隔壁的伙食太好了,頓頓吃肉,她忍了一兩天,天數多了就忍不下來了。
這能怪她嗎?怪三房伙食太好了。
她一跑,這哪里還得了?
顧寧提著砍柴刀,就一陣飛奔跟了上去,冷笑道,“有本事偷我家陽陽的雞腿,你還敢跑?”
馬鐵蘭一看到那菜刀,嚇得腿都哆嗦了起來,一邊跑,一邊解釋,“寧寧,我都說了,我沒偷,你不要追我了!”
這兩人你追我趕,簡直就是大隊的一個奇景。
原本干農活的人也都停下來,看樣子,“這是出了啥事了?寧寧發這么大的火?”
“估計馬鐵蘭又開始作妖了?”
“聽著寧寧說的,是偷了陽陽的雞腿?真不要臉。”
“我倒是覺得,寧寧怎么比以前更潑辣了啊!”
瞧著這提刀追人的樣子,真是沒一點含糊的。
很快,顧寧就追上了馬鐵蘭,長長的砍柴刀,橫在她手背上,壓住了她指節,冷笑,“還跑?還偷?還欺負我們家陽陽?我剁了你三只手!”
恰巧,安學海下了拖拉機就看到了這一幕,他微微皺眉,還好資料中的顧寧不是這樣,不然就難對付了。
他巡視一圈,文質彬彬,頗有禮貌地詢問社員,“同志,請問顧寧住在哪里?”
旁邊的社員下意識地回答,“噥!拿著菜刀要剁她二伯娘手的那個!”
安學海,“!!!!”
安學海尋聲望了過去,就見到一位生得花容月貌的女同志,提著一把長長的砍菜刀,在砍人!
他只覺得脖子一涼,下意識地喊道,“顧寧同志,我找你有事。”
突如其來的打斷,讓顧寧走神,她刀一劃,不小心切掉了馬鐵蘭手指前面的指甲肉。
頓時鮮血直流——
馬鐵蘭疼得嗷了一聲,屁滾尿流得逃了。
顧寧嗤了一聲沒搭理她。
她提著還帶血的砍柴刀,長刀劃過地面,發出刺刺拉拉的聲音,刀鋒還沾著意味不明的紅色血跡,就這樣一步步走到安學海面前。
她目光審視,語氣不善,“你找我?”
安學海,“!!!”
他懷疑顧寧要殺他!
【作者有話說】
兩章合一,四千多字,肥嚕嚕噠。
憨月崽連載了三個月了,才知道催更重要,麻煩寶貝兒們看到最后點個催更,謝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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