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蘇晨去睡了,程歡也睡了。
程延去跟路前程喝酒去了,客廳里只有蘇半夏和晁解放兩個人。
昏黃的燈光下,蘇半夏清楚地可以看到,晁解放一直在揪著衣服上的扣眼兒,無意識間,扣眼兒越摳越大。
蘇半夏遞給晁解放一杯涼白開,“別揪了,再揪就扣不上了,還不是我給你縫。”
晁解放猛地松開手,手一時間不知道放在哪兒。
蘇半夏把水塞到他手里,“今天怎么回事?之前她都沒有認出你,怎么今天就認出來了?”
晁解放摩挲著玻璃杯,“今天……桃子來了,她……叫了我的名字,被她聽見了。”
前面的“她”是桃子,后面的“她”是晁麗珍。
晁解放神色緊張,蘇半夏確實笑了,“桃子是誰啊?”
晁解放的臉“騰”地一下,黑里透紅,蘇半夏促狹地看他,“怎么了?桃子是誰啊?聽著是個女孩兒的名字,誰家姑娘?”
晁解放舔舔干裂的嘴唇,“小姑……你別笑話我了。”
“什么叫笑話?我想問問你每天跟誰見面,跟誰當朋友都不行啊?這么神秘?我都不能說?還是說她是哪個領導家的掌上明珠,我問不得?”
晁解放嘴拙,吭哧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好了,不說你的‘桃子’了,因為那個‘桃子’叫了你的名字,被晁麗珍聽見了,所以就認出來了?”
晁解放低頭默認。
蘇半夏嘆了口氣,“認都認出來了,像今天這樣繼續針鋒相對肯定是不行的,你到底怎么想的?”
晁解放喝了口水,“大不了,以后我不往這邊來了。”
蘇半夏沒好氣拍了他一下,“怎么?要跟我也斷絕關系啊?以后不來了?你不來晨晨上下學怎么辦,交給別人我怎么放心?”
“我把他送到軍屬院兒門口就回去,進了門就有衛兵,不會有問題的。”
“傻話!”蘇半夏瞪他一眼,“還是找個機會跟她聊一聊吧,畢竟是你的親姨,說不定有什么誤會呢?他們心里要真是沒有你,不會到處找你的,我不騙你,她到的第一天就找我打聽你,只是當時我顧及你的心情,沒有跟她說。”
晁解放若有所思了一會兒,還是搖搖頭,“不是的,當年我們家大難臨頭的時候,我媽托人給他們寄了加急電報,是他們回過來的以后不要聯系,我媽當時傷心欲絕的樣子,我這輩子都忘不了,既然斷了,就斷徹底吧,也許他們午夜夢回心里愧疚,現在又想補償,可我……真的過不去那個坎兒。”
蘇半夏也不想勉強他,拍拍他的腦袋,“好了,去睡吧。”
晁解放欲言又止地去了蘇晨的房間,也恰好關洋在參加完蘇晨的表彰大會之后就離開了昌新港回了京城,要不然晁解放還得大晚上回楊家村。
本來還有一個書房是空著的,但現在是吳雙在住。
半夜程延回來的時候帶了一些酒氣,洗完澡進屋呼吸間還是透著一股散不去的酒精味兒。
他埋在蘇半夏脖頸間,蘇半夏半夢半醒間推了他一把,“一身的酒味兒,去那頭兒睡去。”
程延光著膀子,聞了聞自己的胳膊也聞不見,“我都刷了好幾遍牙了。”
“還是有味兒,離我遠點兒!”
程延不聽,撩起被單把自己跟蘇半夏一起裹了起來。
“哎呀——重死了!”
院內風搖樹動,屋內暗香股股。
第二天蘇半夏果不其然起晚了,罵罵咧咧地給自己穿上一件高領襯衫,在吳雙的挽留之下拿了一個包子匆匆去上班。
只是出門的時候,一個身影躲在前面的墻根后,蘇半夏沒看清楚,匆匆瞟了一眼后往醫院方向走去。
一進辦公室,大家都正襟危坐,端莊得不像樣子。
“怎么了?”蘇半夏放下包,小聲問對面的阮菲。
阮菲看了看四周,“今天就是公布主任到底是誰了。”
“不是趙主任嗎?”蘇半夏以為最后的贏家就是趙主任了,田主任去世那段時間就是她跑前跑后的,現在的院長跟田主任是摯友,肯定念這份情的。
而且,趙思華不都以正主任自居了嗎?一些正主任才有資格參加的會議簽的字都是她來的呀!
“醫院空降了一個副院長,好像很有背景,跟高主任關系很好,所以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
看阮菲說得頭頭是道,蘇半夏真是懷疑自己跟他們上的不是一個班,在的不是一個單位,這些消息,她怎么一個也不知道呢?
“那今天上午不坐診了嗎?”
阮菲有點心不在焉,“要坐的,不過等任命通知貼出來再去,一會兒要開全體大會的。”
還真不是個小動靜兒,可這跟她這么一個臨時工半分關系也沒有。
蘇半夏聳聳肩,然后去更衣室換白大褂。
大會在頂樓的大會議室開,當場宣布任命,除了必要值班的醫生和護士,以及當天請假的人,其余全員到場。
上面的一排領導們在鋪著紅絨布的長桌前就座,老舊的喇叭充其量就是個擴音器。
“七十年代,是個值得我們奮發的時代,是擼起袖子努力拼搏的時代,在這烈日炎炎的一天,我們相聚于……”
蘇半夏昨晚上就沒有睡好,仗著坐得往后偷偷摸摸打瞌睡,忽然間,肩膀被人撞了一下。
蘇半夏猛地睜開眼,小陳師兄正朝他使眼色,再往前看,高景明正不悅地看著她。
擦擦額頭上的汗,蘇半夏正襟危坐,做出一副正在努力聽講的樣子。
終于,在每位領導發表了一番可有可無的長篇大論之后,今天的重頭戲來了。
“近年來,我們醫院也融入了不少新鮮血液,帶給了我們醫院新的生機,醫院都記得諸位的奉獻與付出,接下來,也希望大家繼續在各科領導的帶領之下,繼續為人民服務,時刻記得自己作為一名醫務人員的職責所在。接下來,我將宣布新的任命,時間關系,我只宣布每個科室的直屬領導,其余的升職轉正人員,大家可以在隨后張貼的榜單上去自行觀看。”
趙思華往前傾了傾身子,高景明的臉頰也無意識顫抖著。
“胸部外科,主任,陳思明。”
“神經內科,主任,宋晨。”
“肛腸科,主任,魏源。”
“急診,主任,李峰。”
“耳鼻喉科,主任,張志成。”
“兒科……”
每叫出一個名字,都有一個身影上臺去從院長的手里接過紅色的聘書,沒一會兒,臺上站了挺長一隊人。
大多數的名單跟大家預測的都大差不差,主要是資歷和榮譽都擺著,很明顯能猜出來,比如神經內科的新主任宋晨,他就是典型的有榮譽又有資歷,從軍區醫院剛剛建設的時候就被當時的院長從魔都給挖到這兒來,還不斷參與科研,京城里的大人物生病了也時常找他會診,神經內科里無出其右的存在。這時候誰要突然冒出來,神內的其他人都不能干。
也有沒動地方的,急診的李峰主任,當了五年了,還在主任位置上牢牢坐著,靠的就是資歷和能力。
但中醫部的,倒真是個懸念。
趙思華和高景明無論是資歷上還是醫術上,都半斤八兩,憑資歷,兩個人差不多時間進的醫院,憑醫術,那他們不如選喬浮白。
據八卦人士小陳大夫說,其實院長有意讓喬浮白上,但喬浮白懶得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寧愿天天泡在藥房里。
所以,這些年,中醫部的主任的名頭仍舊落在年逾古稀的老主任田主任身上。
可現在田主任沒了,可不得新選出一位了嘛。
“中醫部……”
來了,蘇半夏也不由自主被這緊張的氣氛影響,坐直了身子,盯著高臺上陳副院長的身影。
“中醫部,主任,喬浮白。”陳副院長干咳了一聲,“喬主任現在受邀在京城為大領導診治,聘書先存在院長這里,等喬主任回歸之后再行授予,下面就請中醫部的副主任趙思華副主任來替喬主任接一下吧。”
趙思華身體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趙副主任?”臺上陳副院長又喊了一遍。
阮菲拽了拽趙思華的袖子,趙思華回過神,扯出一抹僵硬的微笑,越過人群,走上臺去。
這本是她幻想中的場景,從院長手里接過聘書,在臺下雷鳴般的掌聲中被宣布自己成為中醫部院長,這么多年,她終于熬出來了。
可是現在,聘書有了,掌聲也有了,她也上臺了。
聘書上卻白紙黑字寫著“喬浮白”三個字。
趙思華僵硬的笑著,她得笑,只要她還想在醫院待,她就得笑。
蘇半夏下意識感嘆一聲“我去”,旁邊小陳大夫輕笑出聲,她側頭看過去,小陳大夫也看過來,眼睛里閃亮亮的,充滿了神采。
“蘇師妹,你高興嗎?”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