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陽府。

  百尺樓。

  百尺樓是慶陽府最為著名的名樓,取的是“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之意。整座酒樓高達七層,面臨江河,可登高望遠,觀浪濤奔涌。

  酒樓內人聲鼎沸,既有來自各府各城的商賈富紳,又有眾多江湖豪杰,觥籌交錯,氣氛極為熱鬧。

  五樓的一間單獨廂房中,連城玉負手卓立,居高臨下,俯瞰慶陽府風物。

  慶陽府轄管四周十來個縣城,乃繁華富庶之地。街道整潔,連一個乞丐都瞧不見。

  但目光若穿過東面那條人來人往的街道,就能看到高墻。

  高墻阻擋目光,但連城玉知道,高墻后是一片矮小的坊巷。

  那坊巷狹窄潮濕,舊磚塊鋪就的地面破碎不堪,滿是污水。

  空氣渾濁不堪,各種雞屎、鴨屎的味道充斥,嘈雜聲不斷。

  生活在這里的人,大多數人都是貧困潦倒,衣衫洗的發白,打著補丁。

  坊內坊外,只是隔著一堵墻,卻混似兩個世界。

  連城玉手里提著酒壺,一口口灌入喉嚨。

  這位陽知府真是心善,見不得可憐人。

  他目光遙望遠處,一座氣勢恢宏的府邸映入眼簾。

  陽府。

  慶陽府知府,陽松云的府邸。

  陽府守衛森嚴,隨眼可見巡視的府衛。

  除此外,陽知府收攏了一批武林好手,武功自家據說也十分了得。

  若說這慶陽府有一處龍潭虎穴,那必是這陽府無疑。

  而連城玉此行,便是要潛入陽府,逼問知府陽松云是否得知司徒不空的下落。

  據通恒真所說,這陽知府和司徒空空是同門師兄弟,而這次任務也需陽知府的配合,多半知道司徒不空行蹤。

  詢問出這個信息后,通恒真便沒有利用價值。

  連城玉原本見這家伙如此配合,打算廢掉他一條腿做教訓。

  誰知這家伙趁他休息時,吐出藏在嘴里的暗器,險些就讓連城玉中招。

  至于通恒真最后的下場,連城玉也沒有殺他,只是廢了他的丹田,打斷他兩條腿而已。

  連城玉也很心善啊。

  而后,他一路奔行至慶陽府來了。

  值得一提的是,連城玉如今的海捕公文已發文各地,慶陽府也不例外。

  幸好,連城玉在白玉幫的藏書樓中看過有關易容的書籍。

  加上他已完成鍛體四境中的“練骨”,能夠將自身骨骼進行微調,故而只要不是十分熟悉‘林復’容貌的人,是絕不會發現他的真實身份。

  正在連城玉準備離開百尺樓時,卻忽的眉頭一挑。

  隨手扔下一錠銀子,縱身向窗外而去。

  ……

  張木匠站在河邊。

  一陣冷風刮過,他卻不覺寒冷。

  可每當他想起這兩天發生的事,卻覺徹骨生汗,不禁打了個寒顫。

  他是個木匠,就住在那片窮人所住的小巷中,他的手藝很不錯,甚至有城南的老爺請他訂做桌椅板凳。

  他對自己的手藝很驕傲,他對自己的生活很滿足。

  這份滿足,更大的原因是因為他有一位賢淑美麗的妻子。

  妻子張氏同他一起長大的,兩人是鄰居,真正的青梅竹馬。

  等兩人都長大了,就順理成章的成為夫妻,感情甚篤。

  張氏溫柔嫻淑,勤勞善良,將整個家打理的的干干凈凈,井井有條。

  無論他做木活,做到多晚,都會有一碗熱湯面,都能看到一張溫婉帶笑的臉。

  凡是見過他妻子的人,無不羨慕張木匠的好福氣。

  而這一切,在三天前都變了。

  三天前,他妻子早上來到這條河打水,然后就一直沒有回來。

  起初他并未發覺異樣,等中午時才出了時,滿城瘋了一般去尋找。

  而直到當天晚上,他才在城南的偏巷找到妻子。

  在把妻子抱回來的時候,已不成人形。全身衣服都已破破爛爛,雙手被折斷,原本尚算白皙的肌膚上青一塊,紫一塊,左眼睛腫了起來。滿嘴是血,牙齒也被打掉了七七八八。

  張木匠抓著頭發,他不敢去想,在妻子失蹤的這段時間,究竟遭遇了什么。

  ——只要稍微一想,他的心就好像被無數針刺一般。

  后來,妻子在斷斷續續的昏迷中,說了一個名字,石勝楚。

  張木匠知道這個名字的主人。

  那并非慶陽府本地的豪紳紈绔。

  在七天前,張家夫婦在將一件定制木椅送去雇主家中時,曾看見精悍一隊人馬護著一名錦衣公子入城。

  錦衣公子也瞧見了張木匠夫婦,在調戲他妻子時說過,那公子就曾說過他喚作“石勝楚”,還說要出一百兩銀子,買下他妻子。

  當然,被張木匠拒絕,甚至因為對方的武力,還惱怒的沖撞了兩句。

  卻不想,最后造成了這樣一樁慘劇。

  張木匠恨不得親手將那畜生的喉嚨扼斷。

  他當然做不到。

  那畜生不但有許多跟班,而且自己似乎還會武功。

  張木匠若憑自己的力量,他永遠也沒法子報復。

  幸好,陽知府一向是個很公正的清官,一定會為他主持公道。

  上了公堂,那畜生本來還在狡辯,直到張木匠拿出從妻子指縫中取出的一縷絲線。

  而這絲線,就是從那畜生衣服上扯下,偏偏那畜生自以為得意,上公堂時竟還特地穿那件衣服。

  這樁案子本已清晰明了,但陽知府接下來的話,卻直接讓他墜入地獄。

  “若非你妻子張氏作風浮浪,招蜂引蝶,石公子也不會做出這種事來。這慶陽府的女人又不止張氏一個,張氏又只是個粗鄙婦女。

  “你快回去教訓你妻子,讓她以后不要做這種事。”

  陽知府又將目光看向石勝楚:“當然,你也有錯,罰你二十兩銀子,賠給張木匠,當醫藥費。”

  啪!

  “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

  張木匠當時只覺得渾身血液被抽空,身體搖晃,再也站不住。

  他想要吶喊,想要去把知府抓住,暴打一頓,但偏偏兩只腳卻好似灌鉛一般。

  石勝楚扔下二十兩銀子離開,在離開前,似乎又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帶著說不出的輕蔑。

  看著地上的二十兩銀子,張木匠的仇恨、憤懣簡直就要沖破頭頂,他想要抓起銀子狠狠砸向石勝楚,不要這銀子。

  但他不能。

  因為他還要用銀子給妻子看傷。

  可惜,他妻子傷勢太重,還是在今早死了。

  在妻子死的那一刻,張木匠也仿佛死了。

  他情愿不惜一切代價報復,可他只是個木匠。

  看著滾滾江水,兩行濁淚灑下,張木匠縱身一跳。

  但這一跳,卻并沒有滾入河水。

  一只手提著衣領,將他撈了上來。

  “莫要著急尋死,有什么難事,不妨道來聽聽,或許我能幫一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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