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輪到程希坐門診，她一進門診室和她配班的護士就說道：“程醫生，今天門診有80人。”
“不錯嘛，掛我號的人又多了幾個呢。”程希一邊電腦上輸入自己的醫院醫生賬號，這個賬號是每個門診醫生都有一個，坐診都要登錄的，每天接診的情況也要同步在醫院的內部信息網上記錄下來，方便醫院管理。
“您的醫術慢慢被患者認可了，以后會有更多的人來掛您的號的。”護士胡婷韻奉承道。
“我對這個倒是沒有很在意，其實寧愿病人少一些呢，現在即便有醫保，但是很多家庭也不是能完全承擔得起，特別是那些千里迢迢來這里看病的外地人，車費、住宿費、伙食費、醫療費，這一筆筆費用花下來也是不小的數目啊。”
在醫院就是容易看到一些讓人心酸、又無能為力的事情，程希的心都變得柔軟了不少，一說到這個話題人都變得嘮嘮叨叨，可謂是媽味十足了。
整理了下情緒，便對護士說道：“可以叫號了。”
“好的。”
自從這輩子從事西醫以后，程希就覺得自己在中醫和西醫這兩套醫學體系中極限拉扯。
有些疾病按照中醫的治療方法，開上幾副藥再配合針灸幾次，這病灶就去除了，可按西醫的來說就是得開刀的，必須把病灶切了才能起到治療的效果。
這輩子光是學西醫都耗費她好長時間，在外人看來根本沒有時間去接觸中醫，她不可能拿著中醫那套理論去問診。
所以每次看到病患拿著各種報告單進來，她總是要努力去克制住自己不去給人家號脈，而根據現有的證據診斷治療。
一上午的門診就是在這種一遍又一遍地極限拉扯中結束的。結束后下午又是幾臺手術等著她，一天下來確實是辛苦得不行了。
這幾年程希基本都是工作的狀態，沒有什么自己的生活。
吃飯的時候，程奶奶看到這樣的孫女心疼得不行，看著她非常認真地說道：“希希，人生并不是只有工作的，工作是永遠干不完的，你得學著有自己的生活。”
“我知道的奶奶，但是現在我們科室重點培養我，這就要培養出來能夠完全獨當一面開展一些大手術了，我不能不配合抓把勁兒啊。等過了今年，我會調整工作狀態的。”
在那種環境下，很多時候不是你想停下來就能停下來的，周圍的一切事物都會裹挾著你向前進，不能放松，現在的程希就屬于這樣的狀態。
知道孫女是有計劃的，程奶奶也就放心了不少，跟程希說起了程爺爺的事情：“你爺這段時間還搞起了新玩意，他認識了一個小伙子，跟人家玩起了攝影，還花了好幾萬買了臺攝像機。”
“挺好的啊，爺爺培養新愛好了啊。”
聽到孫女是支持自己的，程爺爺洋洋得意地看了老伴一眼，解釋道：“你奶奶下午喜歡到咱附近的公園去跳廣場舞，我對這事不感興趣。
基本都是在旁邊看著她玩的，那幾年還有幾個老伙計約著下下象棋，可這幾年大家年紀都不小了，他們陸續被子女接到身邊去了，就剩我一個人玩什么都不知道。
這不是那天在公園看到一個小伙在拍照嘛，我跟他聊了幾句，覺得這攝影還挺有意思的，還請教他幫忙推薦了新手的入門相機。
我看那小伙子人挺好，還去了他推薦的門店買的相機，你奶奶知道后非說人家是忽悠我的，可能那小子拿了提成了。”
“可不是嘛！你有這個興趣是因為他，買相機還是去他說的店里買的，那可是好幾萬呢，可是你好幾個月的退休金了。”程奶奶真是覺得自家老伴被那個小伙子套路了。
老頭子以前可沒這些想法，可他非不承認，還說那小伙子是他的忘年交，讓自己不要冤枉好人。
看著斗起嘴來的老兩口，程希知道這又是給他們判官司的一天，幾萬塊錢家里也出的起，最壞的就是打水漂讓爺爺開心一下也沒什么的。
程希便在一旁勸道：“奶，管他的呢，爺爺開心就行，還有這不是新得了個相機嘛，這可是實打實的東西啊，爺爺學會以后還能幫你拍照呢，這可是妥妥的免費攝影師啊。
要是實在不放心，下次爺爺跟他的那個小伙伴學攝影技巧的時候您也跟著去唄，停兩天的廣場舞。”
買都買了，跟孫女說只是發發牢騷，程奶奶知道即便被套路也挽回不了了，只得答應了程希的提議，“行！下次我就跟著去，看看那小子是怎么忽悠你爺爺的。”
程爺爺還能不服氣，反駁道：“這哪是忽悠嘛，這是正常的交友，下次你跟著去可以，但是不能跟人家擺臉色，要是人家不帶我玩了怎么辦，這相機可是已經買了，總不能留在家里吃灰吧。”
不能讓幾萬塊打水漂，程奶奶心里即便還是覺得老伴學攝影這事不太靠譜，但還是同意了，“知道了。”
此后幾天，程爺爺和程奶奶真的就每天傍晚去找爺爺的忘年交學習攝影技術了，而那個男生在程奶奶嘴里也由姓張的小伙子變成了親切的小張。
這下程希自然光就清楚那個小張應該不是套路程爺爺買設備的，真是程爺爺機緣巧合認識的忘年交，人家確實挺好心的，教會了程爺爺不少簡單的攝影技巧。
程希不禁對著人產生了點好奇心，是怎樣的一個人回愿意和程爺爺他們這種要80歲的老人玩呢！
這天輪休，她在家里閑著也沒事，吃過晚飯就陪著程爺爺他們去了公園，他們去的比較早，人小張還沒來呢。
程爺爺就對程希說道：“希希，來你給爺爺當模特，我給你拍幾張，你看看這段時間爺爺練得怎么樣了。”
“好啊，需要我站到那里，怎么擺姿勢？”
“咱們去蓮花池那邊吧，現在光線剛剛好，而且蓮花池里的蓮花也開了不少了，拍出來肯定好看。”
既想留在廣場上跟著老姐妹們跳舞，又想拍照的程奶奶糾結極了，最后想著孫女有好長時間沒參與他們的飯后活動，還是跟著去了，還說道：“希希，你爺爺的攝影技術還真就進步了不少。
之前他用手機給我拍，拍的我的腿都是短粗短粗的，這會兒有小張叫過他，終于能把人拍得正常了。”
還好走在前面的程爺爺沒聽到她的點評，要不然兩人又得干起來，一天天的相互嫌棄，說的就是這兩個老小孩了。
到了蓮花池邊，爺爺奶奶畢竟年紀大了，也沒有太靠近池子邊，爺爺指揮著程希：“希希，你坐在這個游欄桿上，背景是蓮花池。”
“好。”程希自然的坐下，接著看著鏡頭問道：“這樣可以嗎？”
“你看著鏡頭我拍兩張。”程爺爺或站或蹲對著程希卡卡一頓拍，拍夠了又指揮道：“這次不用看鏡頭，看著側面，就當我我存在，保持最放松的狀態……”
程希雖然還沒看到效果，但是聽著覺得爺爺的表達還挺像那么回事的，從畢業以后就沒怎么外拍過的程希對成果開始有了期待，這個以蓮花池為背景的照片一拍完，趕緊湊到爺爺旁邊看了起來。
“爺爺，你拍的挺好啊，有種很文藝的感覺，質感也不錯……”
正說著呢，一聲深沉的男聲傳來，“程爺爺，程奶奶，你們好啊。”
程希抬起頭打量了一樣眼前這兒一頭齊肩卷發，非常具有藝術家氣息的男生，想必這就是那個小張把！
確實是傳說中的小張，程爺爺把相機遞給了他，接著問道：“小張，你看看我這組照片配的怎么？”
小張還沒點評呢，一旁的程奶奶就拍了程爺爺一下吐槽道：“有那么急嗎？給兩個孩子介紹一下啊！”
自家孫女除了跟她的同行交朋友，基本就沒有除醫學圈外的朋友了，借這次機會程奶奶就像讓她結交一下不同領域的人。
這事程奶奶之前就跟自家老伴說過，程爺爺也想起了這么一回事，便對著孫女說道：“希希，這是爺爺的忘年交，叫張孟琦。”
“小張，這是我孫女程希，你倆一般大，都是91年的，年輕人嘛，相互認識認識。”
兩人也就互相認識了一下，后面的交談中程希知道張孟琦是一名自由攝影師，會給各大雜志投稿，還在某音上經營著一個旅拍賬號。
這下滿足了她自己的好奇心，程希就放心了下來，沒見面前她確實是對爺爺這個忘年交有些疑慮的，但現在知道對方是一個有著幾百萬粉絲的大博主，根本沒有騙爺爺的必要。
之所以對爺爺這么有耐心，還免費交他攝影技巧，是因為這小張看到程爺爺就想到他已經去世的爺爺，莫名地有了親切感。相處以后發現程爺爺確實跟他爺爺一樣是個溫暖可愛的老頭，慢慢地也就處成往年交了。
人家免費教爺爺，肯定是耽誤些時間的，程希就問道：“張孟琦，你什么時候有時間啊，感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爺爺的照顧，看他這段時間心情都好了不少。”
看著不遠處正給程奶奶拍照的程爺爺，張孟琦搖了搖頭，“不用的，其實我還得謝謝你爺爺呢，在遇到程爺爺呀之前我剛剛經歷我爺爺去世，我因為在國外沒能趕回來見他最后一面很是遺憾。
那天心情很糟糕，看到這個公園有很多爺爺奶奶在這里，就想起老家的爺爺身前也這樣，也是吃完飯以后去公園下下棋、跳跳舞的狀態，忍不住就走了進來，后面剛好認識了你爺爺。
你爺爺跟我聊了很多，讓我走出了那段難熬的時光，其實真正該說感謝的是我。”
程希點了點頭，但是還是覺得要請張孟琦吃一頓飯，接著說道：“是這樣啊，那還是得吃一次飯，并不是為了感謝，就是朋友間的聚會，想必爺爺他們也想請你吃一頓飯的，他們可喜歡你了，說現在的年輕人很沒有像你這樣對老年人特別有耐心的了。”
程希都說道這份上了，朋友間的聚會邀請根本沒辦法拒絕的，張孟琦便答應了，還解釋道:“我也是今年在爺爺去世以后變得對老年人特別有耐心的，真是應了那句子欲養而親不待，你爺爺奶奶很好，希望你珍惜。”
“我知道的，他們是我最重要的人，我當然會珍惜的。”別人善意的提醒程希坦然地接受了。
這時程奶奶也拍夠了，便走了過來拉著程希說道：“希希，咱們去跳廣場舞吧，讓你爺爺再跟小張學學。”
“好啊！”
很多時候忙于工作陪爺爺奶奶的時間比較少，所以程希一有時間都會盡量參與到爺爺他們的活動中去，而廣場舞也是其中的一項。
她沒有一點嫌棄，反而因為能陪著老人而樂在其中。之前她也幫著程爺爺跟他的老伙計下象棋，陪著去釣魚。基本可以說是老年人的活動她都懂一些，這些事可是從原主小學時候開始一直延續到現在呢。
沒想到這位氣質型美女醫生還是個能陪老人跳廣場舞的，小張表示很震驚，一直盯著說話的奶孫兩人看，程奶奶還以為他也對廣場舞感興趣，便提議道：“小張，要不要也去跳跳，晚上跳一跳，洗個澡再睡覺可舒服了。”
額……這就沒必要了，小張沒法想象自己跳廣場舞的樣子，便借口說道：“不用了，程奶奶，我跟程爺爺在這兒拍照就行，我們今天的小技巧還沒學呢。”
“是啊是啊，我們大老爺們兒跟你們跳什么廣場舞，男人有男人的事。”程爺爺也在一旁附和道，他最不愿意跳廣場舞了，要是老伴再把他的忘年交拉走了，他今晚就太無聊了，堅決阻止。
程奶奶對于老伴的拒絕沒有理會，她主要是看小張自己確實不愿意，也就不強求了，拉上程希接著對老伴交代道：“8點30，你過去廣場舞那邊接我們一起回家。”
“知道了，快去吧，小心搶不到好位置了。”程爺爺擺了擺手，讓她們趕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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