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目光頓時齊刷刷的掃過來。
當看見是阿提，忍不住翻白眼。
作為全國唯一一個參加科舉的東胡人，阿提這張充滿異域風情的面孔早就在學子們中間出名了。
他們對此都是與有榮焉的。
東胡人也跑來他們康國考科舉當官，說明他們康國有魅力嘛。
沒多久，殿試成績下來了，阿提掛在二甲名單的榜尾。
阿提，“……”
侍從，“大官人，你看，我就說吧，當初讓你別把流弊吹大了，不過這幸虧是進名單了，不然更丟人。”
阿提瞪了他一眼，“那些審卷的沒眼光。”
“聽說陛下這次也親自參與審卷了呢，前三甲就是陛下定的。”
阿提，“……”
于是在瓊林宴上，作為最后一名的阿提站在了最后面。
就算他生得高大，可也被烏泱泱的人群給擠得根本看不見人頭。
等到瓊林宴結束了，他才終于被福珠帶到了顧陌面前。
學了這么多年的中原文化，已經叫他學會了什么是表面功夫，規規矩矩地給顧陌行了禮后，就站在一邊，什么錯兒都不叫顧陌挑出來。
顧陌已經不知道該說啥了，半晌只嘆了一口氣。
“你覺得你這樣做，值得嗎？”
阿提，“我若是覺得不值得，便不會這樣做。”
他兩手交叉垂在面前，“你不讓我跟你談情說愛，我就不跟你談情說愛，以后也不談，一個字都不談。”
做臣子嘛，他也會，他還會比任何人都做得好。
顧陌，“……”
阿提說不談，此后多年，便愣是如同一個臣子一般，為顧陌鞠躬盡瘁，從不僭越。
一直到顧陌退位。
本來嘛，那些朝臣都以為，顧陌大權在握，是絕對不會真的做到向麟帝承諾的那般，輕易就交出皇權的。
說實話，大部分有遠見的朝臣都覺得，顧陌繼續當皇帝沒什么不好。
但仍舊有一些守舊派，堅持認為女子當政就不應該。
只要沾上女子兩個字，不管你有多大的功績，也都是屁。
即便顧陌這些年已經努力的去改善女子的處境，但這里不是她曾經統治過的威龍。
在這里，女性被限制在條條框框中近八百年，她想過通過幾十年就去改變八百年的歷史，是根本不可能的。
她只能說，她努力過了，今后這個位面的女性地位朝什么方向發展，全看她們會不會去爭取。
所以她在七十二歲的時候，痛快的交出了政權，將皇位給了顧其謹的孫子，她親自培養出來的繼承人。
朝臣們都沒想到她真的說放權就放權，連垂簾聽政的意思都沒有。
為了不讓自己的存在影響到朝政，還直接帶著福珠和那幾個跟了她幾十年的老女官，去游歷天下了。
朝臣們，“……”
新帝登基的時候，顧其謹也是懵逼的，一大把年紀的老頭了，狠狠的哭了一場，指著朝臣們罵道：
“是不是你們逼我姑姑了？不然我姑姑怎么就丟下我跑了？”
朝臣們，“……”
冤得很，我們也覺得自己被拋棄了好嗎？
壓力最大的就是新帝了，從小就聽到老祖宗在他耳邊念叨：
“孩子啊，你要早點立起來啊，要讓老祖宗早點退休去游歷天下啊，老祖宗的老年生活過的好不好，可全都指望著你了……”
說好的專政呢？說好的獨攬大權呢？
反正他一點都沒從老祖宗身上看到，只看到老祖宗恨不得立馬就把大權交給他然后跑路。
他一直覺得自己還沒做好當一個皇帝的準備，因為誰讓他前面這位女帝一生太過傳奇，當皇帝當的太好了。
一不小心，他可能就要被襯托成昏君什么的。
可是不知道什么時候，老祖宗的頭發全白了，老祖宗看奏折的時候，開始頻繁的咳嗽……
他突然就心疼了。
他一直很清楚，老祖宗在意的不是權勢不是地位，她成為皇帝，是撐起康國這個責任——本不屬于她的責任。
她一生沒有自我，只有家國天下。
現在，她該做的都已經做到了最好，這個責任，該他這個子孫接過來了。
即便他不能做到像老祖宗那樣英明神武，但只要腦子不發暈，讓康國繼續繁榮下去，根本不成問題。
更何況，他是老祖宗教出來的繼承人，他便是不相信自己，也應該相信老祖宗的。
老祖宗該放下這個責任，該去過屬于自己的日子了。
……
顧陌曾說，她的是非功過，自有后人評說。
而后人對她是公平的。
后世對于她的抨擊和指責，從來只占一小部分。
即便是同時期那些曾與她有過分歧和爭執的人，到最后對她的評價，也沒有半句不是。
她的功績，沒人能否定。
一出生便被冊封為柔嘉帝姬，十六歲前往東胡和親，經歷四朝兩嫁，十九歲回到康國，三十二歲稱帝，七十二歲退位，七十五歲壽終正寢……
她一生都是充滿傳奇色彩的。
一手締造了歷史上最繁華的盛世，天朝上國聞名海內外，使萬國來朝。
作為康朝在位時間最長的皇帝，她在位的幾十年，從沒有一場大規模的戰爭。
因為她培養出了歷史上最著名的幾大女性外交家。
其中就有她的宮女福珠和貴族小姐李聞袖。
因為有這些優秀外交家的縱橫捭闔，便是她死后的五十年，周邊鄰國也一直以康國為尊，從不曾發動戰爭。
并且康國自她開始，不和親、不割地、不納貢，也被稱為歷史上最有骨氣的朝代。
生活在那百年間的百姓，被評為歷史上幸福感最強的百姓。
而太平盛世，造就了文學史上最燦爛絢麗、包羅萬象的多元文化。
那一時期，無數才華橫溢的詩篇、辭賦聞名后世，成為文學史上耀眼的一顆明珠。
與此同時，商品經濟在這一時期高速發展，康國商人們遠渡重洋向外探索，打通了貫通東西方的主要交通要道，首次將世界聯系為一個整體。
這期間，出現了許多諸如吳懷訓之類的大商人，還留下了許多商業方面的經典著作流傳于后世。
同樣，政治經濟和文化的開明，不僅吸引了萬國來朝，更促進了民族交融……
史書寥寥幾筆，道不盡她傳奇的一生。
千百年來，她的事跡廣為流傳，雕像在這片大地上隨處可見。
然而顧陌打死都沒想到，她英明神武的形象上，最黑的那一筆，居然是她的侄兒顧其謹寫的。
顧其謹老年的時候，就開始自己動筆給顧陌寫傳記。
寫到感情生活的時候，他倒是花了很多筆墨來寫阿提，給阿提塑造了一個癡情飽滿的形象。
顧陌帶著女官們去游歷天下的時候，沒帶阿提。
等顧陌再回到皇城，得知的就是阿提病重的消息。
后來顧陌親自扶靈送阿提回到了他的故土東胡。
顧其謹不知道他的皇姑姑對阿提有沒有愛，但他看到阿提死的時候，他的皇姑姑哭了。
他想，皇姑姑可能是不明白，是什么樣的情感，能讓一個人背井離鄉幾十年，只為了守在那人身旁。
她始終只能是那個為了信仰和國家，愿意做出一切犧牲和努力的女帝，卻不能是阿提心中那個能夠回應他感情的尋常女子。
她與阿提之間，終究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然而顧其謹將這段令人惋惜的感情描述得再繾綣，都不如他最后一句神來之筆。
“惜乎，帝甚憐福珠，每留宿……”
翻譯過來就是，可惜，女帝只喜歡福珠，甚至常常留福珠在宮里過夜。
作為和女帝關系最好的侄兒，他的話在歷史上的可信度十分的高，讓顧陌和福珠成為了歷史上人氣最高的一對同性CP。
后世關于兩人的CP禁忌小說和電影，真的滿天飛。
只用這一句話，顧其謹就硬生生把阿提搞成了路人甲。
阿提，“……”
這狗東西坑他不淺！
明明他才是最癡情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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