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方僵持了許久,最終在陸癸不要命的攻勢下打開了一條血路。
半邊的晚霞被西沉的日暮渲染成了淡淡的粉色,皎月東升,碧波的湖面上倒映出黑與白的交織。
顧阮躲藏在暗巷里,看著少年擋在上船口不要命地護送著一個又一個熟悉的面孔。
她甚至都已經數不清陸癸又被刀劍劃傷了多少傷口。
爹爹為了箴朝是不是也是如此拼命?
一定是的。
每次得勝回朝,爹爹身上亦是有著如陸癸身上一樣縱橫交錯、深淺不一的傷口。
可她的爹爹卻再也回不來了。
為了箴朝拼搏半生,最后死在箴朝自己人的手中。
鮮血將湖畔染成了紅色,火紅的晚霞與湖面的血色相接,一時竟分不清是血還是霞色。
纖瘦的少年擋在最前方,唇齒間溢出黑紅色的鮮血。
明明陸癸是那樣的瘦弱,可顧阮總覺得他此時此刻的樣子還真有了幾分少年將軍的模樣。
利箭劃破半空,刺入少年的腹腔。
陸癸發絲凌亂,仰天吐出一大口鮮血。
他提著長刀,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宋婉與江楓連忙縮小了范圍,將想要趁機偷襲的士兵全都擋了回去。
陸癸長刀抵著地面,掙扎著想要站起來。
奈何傷勢過重,眼前一片模糊與朦朧,他堪堪只能保持清醒。
錚錚馬蹄聲傳來,萬千箭矢鋪天蓋地地射向那艘商船。
太子箴鶩得意的聲音回蕩在云夢城的上空:
“陸癸,我說過,我不會讓你好過的。早知道你們會來云夢,終于趕上了。郡主啊,只能是我的。不該肖想的,永遠都不要肖想。你以為你蠱惑了昭華,你就能逃出生天么?我告訴你,絕無可能!連你親生父親都不要你的人,你是怎么敢奢望得到救贖與愛?放箭!”
士兵們舉起弓弦,齊刷刷地對準了陸癸。
“慢著。”
顧阮提著裙擺一路狂奔擋在了陸癸的身前。
她抽出衣袖中的匕首,毫不猶豫地抵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鋒利的刀刃緊緊地挨著白嫩的玉肌,瞬間劃破了一道長長的刀口。
鮮血一滴一滴往外流,可顧阮感覺不到疼一般。
她高抬著頭,望著箴鶩那雙陰沉的黑眸一字一頓堅決地說道:
“放了他們,我跟你們回去。箴鶩,你今日若是膽敢再放出一箭,我立馬自刎江邊。我昭華郡主說到做到!”
“阮阮,不可!我還能戰!”
少年虛弱又無力的聲音傳來。
哪怕眼前的視線已然一片模糊,陸癸還是強撐著站了起來。
全身傳來虛弱又無力的痛感,讓他的頭沉甸甸的。
額頭上滾燙的鮮血沾到了睫毛上,視線里是一片的血光。
血光中,少女的背影清冷又決絕。
陸癸跌跌撞撞地想要將小姑娘擁入懷中,奈何還沒走出一步就又摔在了地上。
顧阮死死地攥著自己的手,將想要洶涌而出的淚水生生憋了回去。
越是如此,她越發要給他們留下一條生路。
皇權迫害了太多太多無辜的忠貞之士,宋婉與江楓在這條路上已經付出了太多的代價。
是時候讓一切都該結束了。
箴鶩怔怔地看著決絕的少女,唇瓣都在微微顫抖:
“你跟著他吃了這么多的苦頭,時至如今你還想留下他一條性命是么?到底是為什么?他有哪里值得你如此留戀?阮阮,我愿許你皇后之位,你為什么都不愿意回頭看我一眼?只要你肯回頭,我一直都在等你。”
“我不要皇后之位,我只要陸癸。你我各自妥協一步,我跟你們回箴朝,你放過他們。”
說著,顧阮手中的刀刃又往脖頸處推進了一分。
鮮血涌出,劇烈的疼痛感襲來。
身體的本能讓顧阮想要丟棄手中的匕首,可為了這么多的將士,為了曾經跟著父親兇猛殺敵的戰士,她也不能放下。
箴鶩神色一變,意識到顧阮已經做好了隨時赴死的準備,他終于妥協。
“好。你跟我回去,我放他們走。眾將士聽令,全部停手。”
反正他要的也只是一個顧阮而已。
時間一長,昭華自然會忘記陸癸這號人的存在。
話音一落,箴朝大軍停止了進攻。
倒在血泊之中的少年朦朧中聽到了聲音,他再次掙扎著站了起來。
“不行!阮阮,你不能跟他回去。我,我還能戰!我們還,還......”
江楓連忙捂住了他的嘴。
他扛起瘦弱的少年,牽著宋婉頭也不回地上了商船。
郡主無論是在箴朝還是云夢小島都會相安無事,但他們只有這一次逃生的機會。
船舶漸漸駛遠,最終消失在暮色中。
“昭華現在愿意放下匕首了么?”
箴鶩駕著馬,居高臨下地望著嬌小玲瓏的少女。
顧阮回頭,只望見了湖泊盡頭處的一個黑影。
她丟棄了匕首,虛脫般地松了口氣。
她相信婉姐姐和陸癸的能力。
只要給他們一個機會,他們定能卷土重來顛覆整個箴朝。
“阮阮,你這是何苦?為了陸癸,你竟不惜如此傷害自己?從前你從來不會如此,你知不知道父皇為了你逃離箴朝的事情差點氣的吐血。你如此任性,父皇也從未想過要懲治你,反而千叮嚀萬囑咐要保全你的平安無虞。”
箴鶩看著顧阮破開的傷口,眼里滿是心疼與憐惜。
顧阮扯出一抹諷刺的笑容,聲音冰冷至極:
“他當然不想懲治我!透過我,他在看著誰?是死去的樂平公主,還是死去的天策上將軍?我是不是和我娘長得像極了?他怎么會想要懲治我?”
箴鶩不敢置信地看著顧阮清澈眼眸中的恨意,就好像干凈透亮的湖泊中竟也有血紅色。
昭,昭華,這是知道了所有事情?
父皇做的事情他自是全都知道的。
從那個時候起,他就知道一旦顧阮知道所有的事情,他們二人就再無半分可能。
二人之間隔著的是血海深仇。
可顧阮為什么會知道?
一定是陸癸。
一定是陸癸說的。
下意識地,箴鶩想要出聲辯駁:
“阮......”
“別這么喊我。”
箴鶩雙眼瞬間黯淡,只剩下絕望與凄涼。
看著少女脖頸上的鮮血,他的聲音里帶著無盡的落寞:
“來人,扶郡主上馬車,我們啟程回長安。再找一個人給郡主包扎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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