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穹頂之上,寒月高掛,玉瓊閣內燈火通明。
皮膚勝雪的少女三千青絲及腰,她半靠在床榻的軟墊上,蔥長的手指翻看著民間的話本。
燭火搖曳,橙黃的光影映在少女白凈的臉頰上,平添了些許柔和,宛若一襲畫卷緩緩鋪開。
“郡主,陸公子已經住進語書院了,只是......”
薇兒快步走來,低垂的眉眼里帶著幾分為難與不知所措。
“只是什么?”
顧阮頭都沒抬,仍舊專注在手中的小話本上。
民間的話本最是沒趣,寫的東西左右不過都是處在深閨之中的小姐們忽然就跟被下蠱一般迷上了一些窮酸書生。
唯獨手上的這本救風塵別出心裁,講的是兩個小女子之間深厚的友誼,已齋先生實乃大智慧人也。
“只是陸公子在顧府沒有衣物。除了那一身染了血的衣裳和將軍四年前為他置辦的,便再無其他。奴婢就是想問問,要不要給陸公子再添幾身衣裳。”
“那是自然,他既是我顧府的人,又怎么可以讓他穿著不合身的衣服出去丟人現眼。讓府上的人連夜給他做幾身衣服出來。”
顧阮翻看著已經泛黃的紙張隨意地回復著。
薇兒唇瓣微張,還想再說些什么,最終還是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語書院內一片昏暗。
清冷的寒月將屋外斑駁的樹影倒映在屋內的墻壁之上。
少年躺在床榻上,闔著雙眼。
就在此時一個黑影悄然出現在了屋內。
“你今天來晚了。”
陸癸睜開雙眼,眼底是顯而易見的清冷與陰鷙。
不同于白日里的柔弱與芝蘭玉樹,此時此刻的少年宛若黑暗里的野獸一般危險又恐怖。
“公子,您換了位置,小的在路上花了點時間。”
黑影跪在床前,聲音都在顫抖著。
“以后不必來此。”
“是。公子是否要將箴明月處以極刑?”
陸癸沉默了片刻,不知不覺地腦海里就浮現出了顧阮那張高傲的臉。
不施粉黛,卻比之畫中的仙娥還要美麗。
“暫時不要動手。”
“那昭華郡主那邊?”
“不準動她。”
第二日,天未亮,一切事物都被籠罩在蒙蒙濃霧之下。
玉瓊閣內一片祥和、安靜,奢華無盡的屋子被布簾拉的嚴嚴實實。
反觀緊鄰著玉瓊閣的語書院則被烏泱泱的人群包圍的密不透風。
張嬤嬤站在奴仆中央,她雙手叉腰,怒瞪著躺在床榻上的美少年。
陸癸縮在厚實的被褥之中,他垂著腦袋,清秀的眉眼惹得一眾丫鬟紅了臉。
“薇兒,這小子為何會住在語書院之中?”
張嬤嬤氣紅了臉,雖是如此,她聲音壓的極低。
“嬤嬤,這是郡主特意交代的。”
“胡鬧!郡主不懂事你們也跟著不懂事嗎?這樣晦氣的人如何能跟郡主挨在一起?顧府能給他一個容身之處,已經是最大的仁慈。郡主的病前些日子才好,若是被這個禍害給害了,那我們怎么給將軍和公主交代?”
“我們也是這么說的,但郡主這幾日對陸公子格外看重。”
寒露適時出聲解釋。
“行了,這事交給我處理。”
語畢,張嬤嬤緊鎖眉頭,徑直朝著床上的陸癸走去。
看著陸癸瘦弱的身軀,老人高昂著頭,渾濁的雙目里全是不屑與厭煩。
“陸公子也該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郡主身份高貴,從小就被嬌養在府上,自然對外界的事情了解甚少。陸公子憑著一副無辜、俊美的皮囊誘騙我們郡主的憐憫之心未免也太過分了些。陸公子若是識相的話,就自己搬回去,省的鬧得我們大家都難看。”
陸癸連忙掙扎著身子從床上爬了起來,當著眾多奴仆的面對著張嬤嬤行禮道:
“嬤嬤說的是。陸某自己搬回去便可,不勞煩嬤嬤為陸某奔波一趟。”
初秋的風不算太過刺骨,卻足矣讓傷勢還未好全的少年冷的發顫。
張嬤嬤滿意地點點頭。
“陸公子果然是聰明人,陸公子需要時時刻刻的記著,不該肖想的東西還是不要肖想的為好。來人啊,把語書院收拾回原來的樣子。”
“不準!”
少女清冷的聲音從院落門口傳來。
陸癸下意識地朝著聲音的源頭尋去,果不其然望見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高貴的昭華郡主堪堪披了一件蓮青斗紋錦上添花洋線番絲鶴斗篷,那雙桃花眼宛若盈盈秋水般雪亮,從前慘白的肌膚如今也染上了一層薄薄的淡粉色。
“郡主,您怎么只穿了件斗篷就來了呢?這老話常說春捂秋凍,可郡主您的身子骨可禁不起秋風的折騰。薇兒,快去給郡主拿件襖子來。”
顧阮大跨一步上前,奴仆們紛紛自覺讓出一條寬闊的道路來。
“不必。嬤嬤,是我讓陸癸住在語書院的。”
她目光落在了張嬤嬤的身上,眼神堅定又帶著不容辯駁的華貴氣質。
張嬤嬤臉色一變,直接跪在了地上。
“郡主,老奴只是擔心。誰挨上了這個天煞孤星都沒有好結果,就連將軍也......”
老人神色悲痛,眼眶微紅,似是回憶起了往事。
或許因為過于悲傷,當著陸癸的面她也毫無遮掩地說出了真實想法。
“嬤嬤,我自幼身子就不好。太醫每次都說我活不過今年,這與陸癸有何干系。他陸癸自然是克不到我頭上來的。陸癸既然是爹爹收養的義子,自然也是顧府的半個主子,你們所有人都不能怠慢了他,伺候他也得像伺候我一樣。”
顧阮輕飄飄地一句話,卻讓所有人都呆滯在了原地。
陸癸是顧府的半個主子?
郡主不喜歡陸癸是滿長安城都知道的事情。
故而他們一直都把最臟、最重的活都交給他來干,全然忘了這個少年也是天策上將軍收養的義子。
陸癸望著少女不冷不淡的神情,聽著她清冷的聲音里還是帶著一如既往的嫌棄與不屑,心中卻不免多了幾分思量。
顧阮身為皇帝最寵愛的小輩,可以說是要月亮都能給摘下來。
像這樣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人自然是什么都不缺的。
而今她頻頻出手相救大抵是把他當做了尋歡取樂的一件玩意兒吧。
他面上不顯,神情仍舊無辜又委屈。
張嬤嬤幾近要哭了出來。
“郡主,可是陸公子克死了......”
不等老人說完,顧阮直接打斷:
“虛無縹緲且沒有定論的事情如何能拿出來辯駁?嬤嬤,你是看著我長大的,自然知道我是什么性格。陸癸的事情我只說這一次,若有再犯者,即刻趕出顧府。”
張嬤嬤癱坐在地上,饒是心里有再多的話語也憋了回去。
奴仆們見狀,再沒了對陸癸的不屑與嫌棄,連忙迎合道:“奴才們自當竭力照顧陸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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