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戰老爺子沉吟一兩秒，“倒也可行。”
他倒不是個老舊思維的，很快就明白了，甚至隱約有些配不起沈梨和姜書蘭破釜沉舟的勇氣。
瞅準獵物，要先學會隱匿，最后再給上致命一擊。
這明顯是沈梨的主意。
這性子，和自己那個臭孫子絕對合拍！
戰老爺子摸著下巴，“看來是我這個老頭子不懂變通，沒想出這么個好主意來。”
他精神狀態轉變十分之快，很快就重新精神抖擻，把在外面待蔫了的鸚鵡提了起來。
“我得祝賀你倆喬遷之喜，帶你們去家里，讓廚師做頓好的去。”
戰老爺子語重心長，視線沉甸甸落在沈梨的臉上。
“以后老頭子我就是你們倆的后盾，是書蘭的娘家，外面讓人欺負了，就盡管回來告訴我，看我不收拾他們！”
要聽不懂這話中的言外之意，姜書蘭和沈梨可就白活這么多年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濃濃的壓力。
老爺子用心良苦，愛屋及烏，可她們卻不能仗著這層喜愛肆意妄為，玷污老人家的心意。
沈梨當不成他的孫媳婦，自然也不能白白占著這份好。
姜書蘭作為母親，此時應站出來婉拒。
她歉疚地笑笑，“您對我們的好，我們自然——”
鸚鵡叫了起來，“吃飯，吃飯，吃飯！”
這小家伙就跟有靈性一樣，收到了來自戰老爺子的示意，沒白虧了平時吃進肚子里的那些小米。
“鳥都跟著餓了，你們倆的肚子還不叫？”
戰老爺子直接上手拉住了沈梨的胳膊，一邊催著兩人往前走，一邊幽怨地嘆了口氣。
“這小胳膊小腿，以后還得好好養養，這都瘦成啥樣了。”
戰家的廚師早就得到了授意，在廚房里忙活起來。
戰老爺子就負責陪著母女兩人在客廳里閑聊，把剝開皮的橘子塞進沈梨的手里，特意剔除了發苦的白色脈絡。
“我每天都一個人吃飯，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你們倆過來，也能陪我舒緩寂寞。”
他說得正起勁，沒注意到頭頂樓梯上的腳步聲頓住了。
沈梨老早就注意到了戰景淮的存在，一直沒敢抬頭看。
直到這時，才微微抬起眼簾。
入目是一個高大俊朗的身影，沒有過分夸張的肌肉塊結，但襯衣制服下的身體卻藏著令人望而生畏的力量。
男人視線一如既往淡漠，眉心微蹙，看向有些心虛的戰老爺子。
家里沒人陪他吃飯說話？
戰老爺子摸了摸鼻子，回頭叫戰景淮，“景淮啊，快下來，跟你阿姨還有小梨打個招呼。”
沈梨和戰景淮的視線這才對視，然后匆匆撇開，仿佛剛才的交錯不過是一種錯覺。
戰景淮在姜書蘭身前站定，“姜阿姨。”
聲音低沉，卻十分悅耳。
姜書蘭這才得了空，好好打量女兒這個名義上的婚約對象。
然后就想到了那天在夢里看到的場景。
冰天雪地里，只有他在為營救沈梨而不斷嘗試。
她的鼻尖接著就是一酸。
人家前途光明的未來首長，單純因為正直的軍人品格，就甘愿冒著死亡的風險對沈梨伸出援手。
而那個靠著女兒才發家致富的戰逸軒，卻轉頭就找上沈安柔搞外遇，還想要謀殺發妻的性命，侵占財產！
一對比，高下立現。
出于本能，姜書蘭滿眼感激。
視線中所帶的情緒過于外露，讓一向敏銳的戰景淮跟著愣了神。
只不過因為他常年面無表情，旁人看不出端倪。
但沈梨卻從他微頓的指尖發現了異常，當下就覺得不好。
她佯裝咳嗽了幾聲，才算拉回了姜書蘭飄遠的視線。
姜書蘭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摸了摸臉，找補道：
“景淮一直在外面執行任務，我印象里他還在軍校上學，轉眼就獨當一面了。”
戰景淮微低下頜，雖不言語，行為舉止卻禮貌謙卑。
他拉開了餐桌旁的三把椅子。
所有人都落座之后，他才坐下。
戰家吃飯講究，擺盤精致，每套瓷器都有對應的紋路。
食不言，寢不語。
戰景淮完美執行這六個字。
他很少吃重口味的東西，偏愛清淡的飲食。
咀嚼的速度輕慢，臉頰兩側甚至沒有肌肉發力的動作。
明明是一桌豐盛的美食，卻讓他吃出了寡淡如水的味道。
與之相反，沈梨吃飯的神態十分享受。
每當嘗到可口的食物，她的眼睛就微微瞇起，吃得快但并不影響她的優雅。
仿佛在吃什么人間美味，讓人看了就有食欲。
“這才叫吃飯，哪像景淮，吃什么都像在上刑，連個反饋都沒有。”
戰老爺子跟著沈梨，不知不覺也吃下去了許多。
他用公筷夾了一塊魚排，擱在沈梨面前的盤子里。
軟嫩的魚肉外面包裹著金黃色的酥皮，泛著恰到好處的油光。
“炸得剛剛好，外酥里嫩，口齒生津。”
沈梨不爭氣的口水差點流出來，一連吃了好幾塊。
一頓飯下來，老爺子的公筷和沈梨的嘴一樣，根本就沒停過。
她笑盈盈喊道：“謝謝戰爺爺。”
戰家的餐桌上，也出現了歡聲笑語。
戰景淮的視線朝著公筷飄去，暗了暗，隨后又落回到自己空空的碗底。
“我吃好了。”他開口。
沈梨啃排骨的動作停在了一半，眼睛下意識看向他。
眼底的笑意比小兔子竄得還快，只剩下了疏離和陌生。
沈梨飛快垂下頭，“那我快點吃。”
戰老爺子簡直沒眼看。
該說話的時候不說話，不說話的時候又非冒出來顯個存在感！
他連忙道：“不急，你多吃點。”
其實不用戰景淮說，沈梨也吃不下去了，肚子實在撐得慌。
她用溫熱的口罩擦了擦嘴手，“就數我吃的多，再這樣下去該胖了。”
好好一頓飯，過程賓主盡歡，結束時卻冷了場。
戰景淮一言不發，修長的指尖摁在了實木桌子上，好像能摁下去一個指印。
戰老爺子瞪他一眼，笑著招呼沈梨，“那等會，讓景淮把你們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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