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中,一名將領開口了,他哀嘆一聲:
“大王,不是我們沒有奮勇殺敵,而是他們....他們實在太能打了
“那些重甲騎兵,完全沒有辦法阻擋他們的沖鋒,即便是那盾牌,也頂不住他們的沖撞
“而那些普通騎兵,他們...他們武器多變,弩箭射出令人防不勝防,真的沒辦法與之作戰
察元真越聽越怒,拳頭已經握緊。
“我察元真縱橫草原數十載,所向披靡,即便是前幾年與赤焰軍交戰,也從未吃過如此敗仗!”
“今日...今日卻被秦澤這毛頭小子給....”
說到這,他也忍不住重重嘆了口氣。
這時,一名將領道:“大王,無論如何,今日一戰對面也派出了全部兵力,這一戰打了這么長的時間,別的不談,至少他們也累了
“相信這會延緩他們攻擊的勢頭
“接下來,該如何打?”
聽到這話,察元真眉頭一挑,又揉了揉眉心。
現在這種局面,他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打下去。
秦澤的兵馬數量雖然不多,但戰力實在太強,完全跟怪物一樣,要是繼續與他死斗,只怕自己這剩下的十幾萬兵馬都會死在這里。
越想越頭疼的察元真將目光投給了屠沙東。
“軍師,對于后面的作戰,你可有什么辦法?”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了屠沙東身上。
屠沙東嘴唇輕抿,大腦高速運轉,良久后,他才開口道:
“今日一戰,不全是我們的兵馬不夠強,敵兵的裝備也太好了一點,完全超出了我們,若要反敗為勝....”
說到這,屠沙東沉聲道:“大王!只有求援了!”
話音落下,空氣中靜的仿佛掉根針都能聽見一般,良久,察元真才露出一絲苦澀:
“如今這草原上,還有何人能援助我們?”
“原以為秦澤不過爾爾,只是自他從虎戎關進來,這短短時間,多少人葬身于他手中
“再無別人了....”
這一刻,察元真仿佛老了十歲,原本那精光熠熠的眼神,此刻卻是露著掩飾不住的疲憊。
屠沙東快步向前,一把抓住察元真胳膊,言辭懇切道:
“不!大王!有人能助我們!”
察元真抬頭看向他,眼中露出不解。
屠沙東面容凝重,沉聲道:“圖元國!”
“他們有兵!他們有更好的武器裝備,若是能說動他們調兵前來援助,定能戰勝秦澤!”
但這一番話顯然沒有說動察元真,他輕嘆一聲,隨后便是搖了搖頭:
“秦澤是狼,圖元國便是虎
“他們的野心更甚,不僅圖謀大乾,也圖謀我們的領地
“先前在他們那里購置五萬盾牌時,他們曾許以重金,讓我拿出一塊領地割讓給他們,我沒答應
“我知道他們的手段,他們拿了這塊地,下一步便會逐漸蠶食我們的領地
“這些紅毛鬼,吃人不吐骨頭,如今我們就這點兵力,他吞下秦澤,下一步便是要吞下我們,去找他們,豈不是羊入虎口?”
屠沙東急忙勸誡道:“大王!您不能這樣想啊!”
“讓他們前來援助,也不過是緩兵之計,要想破局,唯有如此!”
察元真仍是搖頭,“這些紅毛鬼,一旦來到這草原上,今后將再無寧日,日后我北胡一族,必然淪為他們的奴隸,若是為奴,不如戰死沙場
說到這,他站起身來,眸光微微閃動,也不知在想什么。
身邊的將領們看著他,這一刻心中也不免悲悸。
若不遇秦澤,大王日后必然成為這草原之主,甚至于能攻入大乾,成就一番盛世。
可如今....
屠沙東見察元真仍舊不愿求援,咬牙道:
“大王!你糊涂啊,日后事是日后事,今日事是今日事!”
“秦澤殺了我們那么多人,還滅了我的部族,我咽不下這口氣,我一定要看著他死!”屠沙東情緒激動,卻是一下說出了心里話。
“便是與秦澤決一死戰又如何!我親自帶兵!”察元真大喝一聲。
屠沙東重嘆一口氣,勸誡道:“不可啊,大王!”
“若您執意不求援,那咱們就逃離北庫草原吧,拒鹿關內,那座小城中的人已經被大王屠盡,并無一人,咱們就進入城中暫避鋒芒
但這一句話,顯然觸動了察元真的逆鱗。
他眉頭一挑,朝著察元真就是一聲怒吼:
“逃?”
“我察元真縱橫草原數十載,要我當喪家之犬逃入大乾,舍棄這片草原,那絕無可能!”
“我北胡人,生是草原上的人,死是草原上的鬼!”
“離了故土,那便如無根之草,深潭浮萍,秦澤追入拒鹿關,我們既要面臨他的追擊,又要提防大乾的其他兵馬,難道要戰死異鄉不成?”
屠沙東還待再勸,察元真卻是大手一揮:
“軍師,你出去吧,其他人留下
看著察元真那決絕的表情,屠沙東已經明白了,他要在這里同秦澤做最后的死戰。
屠沙東張了張嘴,但終究還是沒說出話來,心中嘆了一聲,他往大帳外走去,快揭開帳簾時,他扭頭回看一眼,剩余的部將們已經圍繞在了察元真身邊。
而察元真的臉上再沒有絲毫的表情...
屠沙東咬著唇,低頭出了帳篷。
只是走出帳篷之時,他的臉色卻在快速躥紅,手也握成了拳頭,那雙眼中,此刻冷若冰霜。
夜逐漸深了。
今日的一戰,胡馬兵們疲憊不堪,即便是從那煉虛般的戰場中活著回來,但也丟了三魂七魄。
真真切切的死亡歷歷在目,濃郁的血腥味充斥鼻腔,即使是現在躺在帳篷里,但那股味道卻還是在身邊縈繞,仿佛提起屠刀的劊子手,躲藏在某處靜靜的注視著他們。
秋夜的風在怒吼,在肆虐,吹得荒草簌簌作響,黑暗中也好像潛伏了無數嗜血的猛獸,在虎視眈眈。
胡馬兵們翻來覆去,總是難以平靜睡下。
就這么捱著到了下半夜,營地歸于安靜,胡馬兵們也扛不住疲倦,終于陷入了這難得的夢鄉之中。
但在這深邃夜色下,一間帳篷中卻爬出一個身影。
他小心翼翼的出了帳篷,避過疲倦的崗哨,躡手躡腳的朝著草原深處走去。
待走的遠了,那人擦了擦額頭的汗,回首看向了北胡軍營。
軍營中的篝火被風吹得不住搖曳,似乎下一刻就會熄滅。
淡淡的月光灑落草原,如同覆蓋了一層白霜。
清冷的月光映照在他那縱橫交錯如同刀劈斧砍一般的滄桑臉上,將那兩行清淚照的雪亮。
他嘴中喃喃自語,聲音凄然:
“大王,我不甘心,我一定要讓秦澤血債血償!”
“等我,等我完成我該做的事,我會來下面陪你們的....”
呼——
呼嘯的風如暗夜下惡鬼的嘶吼,吞下了他的話,而他也不再言語,踏著微弱的月光,朝著黑暗的原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