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老大爺梁峰一說就來氣。
村里剛剛被騙走這么多錢財，他心里憋著火氣無處發泄。
顧晨這么一問，他也是在努力平復下心情，好讓自己能夠盡快冷靜下來。
顧晨也沒急，等他幾秒鐘，老大爺梁峰這才回道：“這第一天吧，他們這群騙子進村，總共三個人。”
“進村后，打著給我們農民送福利、送溫暖的旗號，見人就發雞蛋、牙膏等小禮品。”
“騙子慣用的套路，先用小恩小惠拉近距離。”盧薇薇見怪不怪，嘴里也是輕聲念叨。
梁峰則是繼續說道：“他們給我們送東西，還特別親切。”
“你們要知道，我們小梁村地理位置不好，又處在山里的腹地，所以一直以來都不算富裕。”
“而且村里的年輕人，幾乎都住在了城里，也很少回家，因此也經常會有一些企業商會，過來我們這里送溫暖，每次都給我們送來很多好東西。”
“所以我們村這些老人，一瞧是過來送溫暖的，當即都非常歡迎，還拿出水果來招待他們。”
“嗯。”顧晨默默點頭，認真將這些情況記錄在案，繼續問道：“那后來呢？”
“后來……后來他們在送溫暖的同時，告訴我們，明天9點半到村頭廣場集合，說還有更好的禮品發送大家，如果可以帶其他人來，他們還額外送雞蛋。”
“這我們村民們一聽發東西就會心動，并且為了多要一件禮品，就會喊上左鄰右舍，這一下子，整個村子瞬間就傳遍了。”
“所以第二天……你們來了多少人？”顧晨問他。
梁峰老大爺道：“這第二天，我們小梁村幾乎人人都來到了現場，而且不僅是我們小梁村，為了能夠多拿禮物，村里不少人還通知了周圍其他幾個村，其他村子也來了不少人。”
“反正這第二天，來的人那是相當的多。”
王警官聞言偷笑出聲，感覺都是老套路了，于是又問：“所以第二天，他們要開始表演了對嗎？”
“嗯。”一名老大媽狠狠點頭，道：“可不是嗎？這第二天，他們就開始表表演了。”
“說是履行承諾，給來的人都送禮品，不過禮品要比第一天高級一些。”
“高級？”袁莎莎黛眉微蹙，繼續問道：“有多高級？都是些什么東西？”
“就……比如毛巾啊，茶杯啊之類的，而且他們還告訴我們這些來領獎品的村民，說明天準時來，還會有免費東西送，限量是100名。”
“嚯，這幫人還真舍得下血本啊？”盧薇薇聞言，也是驚嘆一聲。
王警官則是調侃的笑笑：“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不犧牲點小禮品，怎么讓大家上鉤啊？這也叫放長線，釣大魚。”
“嗯。”大爺梁峰非常認同王警官說辭，也是沒好氣道：“當時沒想明白，感覺真是后悔啊。”
“而且我也感覺，這幫人不會白白送東西，總要干點什么的，但人家送東西，我們不拿白不拿啊。”
“所以這第三天，他們的禮品果然升級，比第二天的還要高級。”
“所以我們這里很多人，其實已經對這幫人產生了信任，這第三天，便會拉上更多人早早地過來領獎品，有些甚至是一家老小都來了。”
顧晨將這些書寫記錄，繼續問他：“人來了之后呢？他們又表演了什么花招？”
“人來之后？人來之后，那個領頭的，好像是姓朱，他說自己是宣傳大使，也的確能說會道的，就要開始他的表演了。”
“剛開始的時候，他會向我們這些村民們，介紹起他們的神奇床墊和馬甲。”
“說神奇床墊可以治療關節炎、頸椎病，馬甲則是保健產品，可以保護我們的頸椎。”
“呵呵，這不扯淡嗎？”盧薇薇感覺這越說越離譜了，完全有些脫離科學，或者說夸大其詞。
可畢竟大家都是經驗豐富的警察，因此大家對于這種詐騙伎倆，根本不屑一顧。
但村民不同。
這里的村民，普遍受教育程度較低，而且年齡偏大，對于一些新鮮出爐的詐騙手法，簡直有些防不勝防。
畢竟，老人接觸新鮮事物的程度較低，防風險能力也較低。
在城市社區里，幾乎每個小區的公共宣傳欄中，都會有警方不間斷的更新新型防詐騙宣傳海報。
因此城市中的老年人，普遍防詐騙能力較強。
但這里是農村，大家似乎并不太關注外界的事情，也很少人關注這些專業的東西。
因此顧晨猜測，這支詐騙團伙，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才選擇了小梁村，這個地理位置比較偏僻的村里進行下手。
顧晨將這些記錄完整，繼續問道：“那后來呢？”
“后來？”老大爺梁峰猶豫了一下，仔細回想了幾秒，這才又道：“后來我記得，我們這些村民，只要坐在那里聽姓朱的說一個小時，就能得到這些小獎品。”
“快結束的時候時，這些騙子會說，明天……還是同樣的時間，還有更大的驚喜等著我們。”
“所以第四天，他們有些沉不住氣了，開始對你們下手了？”袁莎莎問。
老大爺梁峰卻是搖搖腦袋：“這個時候，其實我們大多數人還是有戒心的，感覺這幫人肯定是另有所圖。”
“其實那幾天，我們已經免費領取了不少禮品，可以說是占了大便宜。”
“很多人過來聽講，其實也是抱著領取禮品的心態，至于他講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東西可以領取。”
“所以在第四天，來的村民就更多了，而且這個姓朱的，先是拋出引子，說今天的獎品是電水壺、電飯鍋。”
“然后再向大家介紹神奇的床墊和馬甲，并且說原價9000元的治病床墊，今天現場購買只需要交1000元押金，并發放鑒定證書。”
想了想老大爺梁峰又道：“還有那個什么原價598元的保健馬甲，說現場購買只需要交300元的押金，并且還發放貴賓卡。”
“他們告訴我們，必須注意，交了押金的人只要明天帶著鑒定書和貴賓卡過來，押金全部返還，而且禮品還照樣歸你自己所有。”
“那就是說，這些東西是白送給你們？”王警官問。
老大爺梁峰狠狠點頭：“對呀，就是說當天交了押金的，這些明天帶著他們發放的鑒定書和貴賓卡過來，押金全部返還，而且這些禮品，照樣是送給你的，等于就是白送給你嘛。”
顧晨默默點頭，淡笑著說道：“梁大爺，其實你要注意，事情發展到這個階段，其實他們就是在設下圈套，讓你們往里鉆。”
“因為天上不會掉餡餅，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是絕對不會這么辛苦，刻意倆這里給你們送溫暖，那必定是另有所圖的。”
“警察同志，你說的對。”叫梁棟的另一位老大爺，此時也插嘴道：“只是當時我們這些人，意志力比較薄弱。”
“因為想著前幾天，已經占了他們不少便宜，而且他們這幫人說一是一，只要我們坐在那里認真聽講，他們就送禮物，而且還越來越高級。”
“想想人家根本不在乎這些，我們當時警惕的心也就放了下來。”
“可后來誰知道，他們說要開始收取押金的形式來換取鑒定證書和貴賓卡，當時我就感覺情況不對，因此對他們保持戒心。”
“啊呸。”聽聞梁棟的說辭，梁峰則是唾棄道：“你說的倒好聽，什么保持戒心？要不是你第一個決定嘗試一下，我們村里，還有隔壁那幾個村，能被他們釣上鉤嗎？”
“說到底，大家被騙這么多錢，你梁棟也脫不了關系。”
聞言梁峰說辭，梁棟直接就急了，反駁著道：“你這怎么又上綱上線了？哦，我說我試試，你們貪心，你們跟著試了，就把責任推到我頭上？哪有這種事情啊？”
“不怪你怪誰啊？我們大家剛開始都保持著絕對警惕，就想著多領一些禮物就得了，畢竟是免費送的。”
“可就是你慫恿，還幫他們說好話，我現在甚至懷疑你是他們的臥底，是潛伏在我們村里的特務。”
“嘿！這怎么還特務了？我看你梁峰是成心的吧？”
“怎么？誤導大家你還有理了？”
“你這說的是人話嗎？”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忽然又開始吵了起來。
顧晨則是干咳兩聲，這才大聲制止道：“好了，都安靜，我們警方來這里，是幫助你們調查案件的，不是來聽你們吵架的。”
感覺顧晨是有些生氣的，幾名農村老大媽頓時敦促二人，讓二人都消停一些，二人這才作罷，雙雙把腦袋扭向一側。
顧晨則是繼續追問梁峰：“你繼續說下去。”
“好。”梁峰點點頭，有些無奈道：“當時他們這些人提出這些要求時，我們大家是有戒心的。”
“畢竟，如果押金交了，拿到了鑒定證書和貴賓卡，你們第二天跑路不來了怎么辦？這些問題很現實，我們也有顧忌。”
“雖然他們那些東西，看上去是挺不錯的，可就是梁棟說試試，第一個交錢，大家這才跟上。”
“這能怪我嗎？”梁棟被點名，整個人也是沒好氣道：“我是私下算過賬的，畢竟，他們這幾天送給我們的這些禮品加在一起，其實價格不菲，這點是可以算出來的。”
“你們想啊，如果他們第二天不來，帶著我們的這些押金逃走，那他們這幾天也太不劃算了，又是車費油錢，又是送禮品啥的，實際上不賺錢啊。”
“而且人家也說了，就是做廣告，他們就是幫助商家推廣一下品牌，打開知名度，賺不賺錢無所謂。”
“所以我一想，搞不好是真的，他們或許認為我們不相信，所以才要收押金，給我們發鑒定證書和貴賓卡，就是想看看我們的誠意，所以我付押金怎么了？”
“好了，我知道了。”顧晨了解了梁棟的心理，于是又問身邊的梁峰道：“梁峰大爺，您繼續說下去吧。”
“好。”梁峰聞言，也是沒好氣道：“他梁棟說的雖然沒錯，也在理，可是，他這一帶動，當時就有幾個村里愛貪小便宜的村民也跟著付錢。”
“而且那幫人也說了，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更多有誠信的人來體驗他們公司的產品，這點跟梁棟的想法是一樣的。”
“當時雖然肯定有很多人質疑，但也有一些人會掏出押金把東西拿回家，而且那幫人也說了，承諾第五天，老時間、老地點，繼續送禮品。”
“于是我們等到了第五天，很多人都在糾結，糾結這幫人到底會不會來？還是說騙人的？”
“他們會來的。”了解這些騙子慣用套路的顧晨，直截了當的道：“畢竟這些人，還沒有從年滿身上賺到鈔票，他們可不會這樣輕言放棄，他們一定會當面兌現承諾，以博取你們對他們的信任。”
“對。”聽聞顧晨這么一說，一名老大媽當即肯定道：“就跟你說的一樣，他們那幫人，第五天果然又來了。”
“而且他們說了，這叫取信于民，所以我們這些不管是昨天買了的還是沒買的，全都過來看是否會退錢。”
“可讓我們意想不到的是，這個姓朱的，果然信守承諾，他們等村民們到齊之后，會現場給拿著鑒定書和貴賓卡的人原數退還押金，并且讓他們把床墊和馬甲都拿回家用。”
“是啊。”梁峰也是沒好氣道：“就是因為這個舉動，讓前一天沒有交押金的人打呼失望，感覺是錯過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畢竟，他們看上去真的像是搞品牌推廣的，不賺錢，就是為了打個品牌知名度。”
“所以前一天付過押金的人，他們拿著鑒定證書和貴賓卡，都收到了全額退款，而且東西還拿給他們隨便用，說白了就是白送給你，感謝你對他們前一天工作的信任。”
“可這樣一來，很多昨天沒有交錢的人就后悔了，大家都沒想到，人家還是真返現，所以就爭著搶著問明天還有沒有活動什么的。”
“所以呢？”顧晨問。
“所以？所以他們那幫人說了，明天還有更大的驚喜。”梁峰說。
顧晨將這些記錄在案，繼續問他：“那第六天，他們是不是該開始推廣產品了？”???.
“對。”梁峰狠狠點頭，直接道：“這第六天，感覺他們就是撒網收魚。”
“這個姓朱的這幫人，經過前五天的宣傳鋪墊，到第六天時，我們本村，甚至隔壁村、隔壁的隔壁村，很多村民都滿懷期待地早早來到了老地點。”
“這個時候，姓朱的又開始說了，說公司是為了推廣產品而采取的營銷方式，先交押金，再將產品帶回家，第二天就全部返還。”
“所以有了前幾天的鋪墊，我們這些村民們對姓朱的和他的團隊深信不疑，都爭著搶著交錢。”
“大家都興高采烈地把床墊啊，馬甲啊之類的拿回家，就等著第二天去領錢。”
“畢竟不用一分錢，就能拿到這么多好東西，看起來真的很不錯。”
“而且就算那些人不來，我們東西也在手里，總不可能飛掉吧？所以好多人都在這個梁棟的慫恿下，一起交了押金。”
“可是到了昨天，那幫人并沒有出現，這下我們所有人都開始慌了，打他們留下的電話也打不通的，所以好多人都感覺是上當了。”
頓了頓，梁峰又道：“可你說上當吧？這東西還在咱手里，但姓朱的不出現，突然第一次爽約，大家心里還是沒底，于是我們找人去把這些買來的東西，都拿去鎮上專業商家那里驗證一下。”
“可這不驗證還好，一驗證，所有人都懵了，這個所謂的1000元的治病床墊，其實成本也就160塊每床。”
“而這個保健馬甲就更離譜了，成本才50元每件，所以這個時候我們才知道，我們大家全被騙了，整個村子，還有隔壁的村子，隔壁的隔壁，幾乎都有人上當受騙。”
“這幫遭天殺的家伙，竟然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來騙我們這些老人家，他們可夠缺德的。”
說道此處，所有人都義憤填膺，似乎是吃了大虧。
顧晨此時也將案件梳理完整，大概知道了全村被騙的經過。
合著還是老葫裝新酒，只不過這次得詐騙團伙有足夠的耐心，足足花費了一個星期來布局，讓這些老年人，一步一步陷入貪小便宜的陷阱中。
從剛開始的小恩小惠，再加大禮品籌碼，不斷與這些老年人建立所謂的信賴感。
可人一旦輕易相信了陌生人，這些人見時機成熟，加上之前對村里老年人的各種洗腦，讓大家相信，這個產品，它還真就值這個價。
因此再最后一天，選擇捐款跑路，只留下這些愛貪小便宜的老年人一臉懵逼的傻傻等待。
更讓顧晨哭笑不得的是，昨天大家就知道受騙，大家竟然還對騙子抱有幻想，硬生生拖了一天才報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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