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靜雯困在榕樹上九個小時,就像被世界遺棄了一樣,孤立無援,所有的希望已在漫長的等待中消失殆盡。
在伊靜雯幾近絕望之際,那個男人的聲音響起了:
“伊靜雯,下來吧,我是杜成真。”
這么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像黑暗里閃現的一道曙光,伊靜雯的心仿佛被點亮了,重新看到了希望。
希望來得太突然,感覺像在做夢,以至于伊靜雯完全沒反應過來。
“伊靜雯,怎么不說話?睡著了?”
樹下的杜成真又晃了晃手電筒,叫喚道,“伊靜雯,是我,杜成真。”
“杜……杜成真?”
伊靜雯回了回神,低頭看向樹下,她依舊有些恍惚,因為太不真實了。
這里這么偏僻,這么黑暗,怎么會有人來?
這個男人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他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伊靜雯櫻唇微抿,小聲問:“你……真是杜成真嗎?”
“當然是我。”
杜成真用手電筒照向自己的臉,“不信,你自己看,如假包換。”
伊靜雯眼眸微凝,細細一看,這是一張男人的臉,氣宇軒昂,俊郎不凡……果然是壹億超市的杜成真。
“杜成真,你……怎么在這里?”
“我來找你,你不會是準備在樹上過夜吧?趕緊下來。”
“哦。”
伊靜雯緩緩起身,她在樹枝上蹲坐九個多小時,雙腿早已麻痹,失去知覺,加上體力透支,有點使不上勁,小腿直發顫,但她咬緊牙關,手扶樹干,一步一步往下樹走。
“小心點,腳別踩空了。”
“嗯。”
伊靜雯走得很小心,只是由于一天沒吃飯,血糖低,走了幾步后,眼前突然一陣暈眩,只覺得天旋地轉,一不溜神,左腳踩空,整個身體瞬間失去平衡,從四米多高的樹上摔了下來。
見狀。
杜成真心中一驚,本能般沖了過去,就像足球守門員一樣,飛撲而出,伸出雙手,全力接住了下墜的伊靜雯。
“噗——”
杜成真成功抱住了伊靜雯,只是下墜力實在太大,杜成真扛不住,兩人抱成一團,同時摔在地上。
“嘭!”
杜成真的身體先著地,摔得最狠,而伊靜雯幸運一點,壓在杜成真身上,加上杜成真雙手托住她,加大了緩沖,并沒有受傷。
“杜成真,你怎么樣?”
伊靜雯焦急不已。她知道是杜成真救了她,剛剛從樹上摔落時,如果沒有杜成真雙手接住她,后果不堪設想,甚至可能直接喪命。要知道,榕樹下可是水泥地面。
為了救伊靜雯,杜成真受到巨大的沖擊,又直接摔在地面上。普通人如果受到這樣的沖擊,肯定會受傷。
杜成真敢這么救人,是因為他有血醫果,任何疼痛和傷病,都能自行治愈,不會有事。即使有事,還有替罪果。
“杜成真,你千萬不能出事!”伊靜雯知道杜成真那一下摔得很嚴重,以為他摔得半死,嚇得都快哭了,“杜成真,你快醒醒,你別死……”
“我沒死啊!”
杜成真原地滿血復活,猛地坐起了身,發覺伊靜雯正趴在他身上,用手電筒照了照,只見她眼眶微微泛紅,“別哭啊,我沒事。”
“你……你真沒事?”伊靜雯輕拭眼角,“你剛剛摔得好嚴重……”
“幸虧是你。”
“什么?”
“幸虧你體重比較輕,我才沒受傷。如果你是300斤的大胖妞,我估計被壓死了。”
“……”伊靜雯見他還有心情開玩笑,估計是傷得不嚴重,這才稍稍安心,“真沒事嗎?”
“放心,安全著陸了。”杜成真對著趴在他身上的伊靜雯說,“你是不是該下來了?”
“……”
伊靜雯小手一撐,正要站起身,只是雙腿無力支撐,身子一軟,又趴到杜成真身上。
“……”兩人。
場面一度很尷尬。
伊靜雯知道自己站不起來,只好翻滾著身子,從杜成真身上挪開,躺在身旁的地面上。
昏暗的榕樹下,杜成真和伊靜雯并排躺著,仰面朝天,一把手電筒落在兩人中間。
“剛剛從樹上掉下來,我以為自己要摔死了。”
“剛剛我也以為自己要被壓死了。”
“……”伊靜雯微微側頭,看了看杜成真,“對不起,我連累你了……”
“你不用道歉。因為你欠我的東西,早晚都要還的。”
“我會還你的……咕嚕咕嚕……”伊靜雯肚子咕咕叫了起來,她一天沒吃飯了。
“給。”杜成真遞出一包黑色的食品。
“什么?”
“巧克力,杏仁味。”
“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吃杏仁巧克力?”伊靜雯略感詫異。
“這巧克力是菲菲送給你的,她是你的歌迷,知道你愛吃杏仁巧克力。”
“菲菲?就是你超市那個乖巧的女孩?”
“對。這巧克力沒過期,你放心吃。”
“……”
伊靜雯撕開包裝盒,吃起了巧克力。這只是一包普通杏仁巧克力,但是在這一刻,伊靜雯卻覺得它是世界上最好的食物。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伊靜雯忽然問。
“這是我們杜家祖傳的追蹤術,不方便告訴你。”
“祖傳?追蹤術?”
伊靜雯想起什么,又問,“你中午怎么知道我在找公廁?”
杜成真調侃:“伊姑娘,你在吃巧克力啊,談論公廁不合適吧?”
“……”
伊靜雯也覺得不合適,只是這個問題她真的很好奇,轉口說,“我去過我家里了,家人果然都不在,你的猜測是對的。”
杜成真道:“我知道我的猜測是對的。”
“……”伊靜雯轉過頭,“我今天的行為在你看來,是不是很愚蠢?明知道家里沒人,還要冒險回家?”
“愚蠢談不上。”杜成真道,“如果你不回家一趟,心里會有愧疚感,覺得對不起家人。這一趟并不是無用功,至少能讓你問心無愧。更重要的是,讓你知道我沒有騙你。”
經過今天的事,伊靜雯隱隱覺得,杜成真不是一般人,他的許多行為,都讓人難以理解。
“我的家人真的是沒重生嗎?”
“對。”
“他們什么時候重生?”
“不清楚,有消息我會告訴你。”
然后,兩人一陣靜默。
好一會。
“無論如何,謝謝你今天幫我。”
“不用謝,因為我不是免費幫你的。”杜成真道,“接受我幫助的人,都要付出代價,你也不例外。”
伊靜雯表態:“你救了我一命,你想要什么可以直說。”
杜成真想了想,說道:“白菲菲是你的歌迷,一直想聽你的演唱會。如果可以,希望你可以幫她實現愿望?”
“演唱會?可是,現在這世界不可能開演唱會。”
“不需要大型演唱會,只是私人的小型演唱會,帶把吉他坐在客廳或天臺演唱,這就足夠了。”
“這倒是可以。還有呢?”
“沒有了,我就這一個條件。”
“你這條件是不是太低了?”
“已經不低了。”杜成真道,“能夠邀請天后級的女歌手到家里開一場私人演唱會,這出場費少說也要幾百萬元。你要是沒異議,這事就這么定了。”
伊靜雯欲言又止,默默吃著巧克力。
杜成真則用尋人果,搜索一下黃馳貨車的位置。
今晚,黃馳貨車跟著杜成真一起出門,只是路面停著許多車,路給堵住了,黃馳貨車必須先把這些車挪開,清理先出一條路,才能過來。
于是,杜成真先步行過來,黃馳貨車還在清理公路,也不知道它清理到哪個路段了。
搜索一下位置。
“黃馳,男,現在位于南州市永福路68號,正在清理馬路上的車輛。”
永福路?
看來,黃馳貨車想要抵達福園小區,還得一段時間。
杜成真其實可以走回去,只是伊靜雯現在體力透支,她走不動,只能等黃馳貨車來接人。
“嗞嗞——”
這時,杜成真的對講機響了,傳來浴紅衣的聲音:“杜老板,情況怎么樣了?”
杜成真回復:“一切順利,我已經找到伊靜雯。”
浴紅衣:“伊靜雯沒事吧?”
杜成真:“沒事,晚上我會帶她回去,你和菲菲先休息。”
浴紅衣:“你們一路小心,有情況隨時聯系我。”
通話結束后。
杜成真收起對講機,只要黃馳貨車一到,就可以回家了。
伊靜雯問:“浴紅衣好像挺關心你的,是你女朋友嗎?”
杜成真道:“對我來說,浴紅衣比女朋友更重要。”
“比女朋友重要?她是你妻子?”
“不,她是我的保鏢。”杜成真解釋,“浴紅衣能保護我的人身安全,也能保護我身邊的人,這些是女朋友做不到的,所以,她比女朋友重要。”
“保鏢?”伊靜雯秀眉微皺,“你是不是在開玩笑?浴紅衣是保鏢?”
“不像嗎?”
“當然不像啊!”伊靜雯道,“浴紅衣長得那么漂亮,氣質又那么好,怎么看也是富家千金或豪門闊太。她一個柔弱的女人,怎么可能當保鏢?”
柔弱?
杜成真道:“你要說浴紅衣長得漂亮,這沒問題,但是你說浴紅衣是柔弱的女人,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浴紅衣是連車禍都摔不死的女人,商業街的妖女伊師傅都被她打跑了,黃馳貨車一見到浴紅衣也是瑟瑟發抖,這樣的女人怎么可能柔弱?
“浴紅衣已經在這個世界活了好多年。”杜成真道,“如果她是柔弱的女人,早死了。”
一聽這話,伊靜雯心頭微緊,輕聲問:“像我這樣的女人,是不是根本無法在這個世界存活?”
杜成真道:“大部分普通人,在南州市活不過一個月。如果是漂亮的女人,可能會活得久一點。”
“為什么?”
“因為漂亮的女人可能被其它重生者囚禁起來,圈養。”
“……”
這還不如直接死掉。
雖然杜成真的語氣像在開玩笑,但是他并沒有開玩笑。漂亮的女人想在這個世界生存,真的不是一般的難。
浴紅衣能活那么久,簡直是奇跡。
伊靜雯有點迷惘:“那我該怎么辦?等死嗎?”
杜成真問:“你有沒有興趣到我超市上班?”
“超市?上班?”
“對。”杜成真一本正經地說,“我是壹億超市的老板,我們壹億超市的目標是先賺一個億。超市由于業務需要,最近急需招聘各類人才,從收銀員、導購員、主管到各部門高管,所有崗位暫時全部空缺,我正在廣納人才。”
伊靜雯有點無語,問:“人類都消失了,世界已經亂套了,你還想著發展超市啊?”
杜成真清咳一聲,凜然道:“的確,現在經濟不景氣,人口斷崖式下跌,消費自殺式降級。但是一家優秀的企業,就要在艱難的時候練好內功,才能走得更遠。今天很殘酷,明天更殘酷,但是后天很美好。我堅信,壹億超市必定能做大做強。怎么樣,有沒有興趣來超市上班?百八十年后,壹億超市要是上市了,你就是原始股東了。”
“……”
伊靜雯心里明白,杜成真所謂的超市招聘是假的,他只是變向收留她,完全是一番好意。
伊靜雯并不喜歡麻煩別人,只是除了杜成真,她現在又能相信誰呢?如果獨自一個人闖蕩,恐怕真活不過一個月,將來,又怎么尋找家人?
思來想去,杜成真是她目前唯一能夠依靠的人。
伊靜雯問:“可是,我一個外人,突然去你們超市,會不會不方便?”
“外人?”杜成真道,“我超市里的人都沒認識幾天,他們都是剛來超市上班的。浴紅衣是保鏢,菲菲是廚師,黃馳是司機,都是新來員工。”
“不是吧?可是,你們關系好像很好,像一家人。”
“這主要是我們超市員工福利好,加上老板平易近人,一直請客吃飯,于是成了一家人。”
“……”
伊靜雯想了想,又問,“如果去超市,我能做什么?”
杜成真道:“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什么都不會,超市分安排培訓。到我超市上班,最重要的不是技能,而是真誠。”
對杜成真來說,真誠是第一生產力。
有了真誠,便什么都有了。
杜成真收留重生者,也是希望重生者可以貢獻真誠度,繼續開發金石的潛力。
閑聊間。
伊靜雯巧克力吃完了,體力有所恢復。
至于黃馳貨車,這貨還被困在永福路,估計還得不少時間才能過來。
杜成真決定不等了,直接先和伊靜雯走路回去。
“伊靜雯,我們該回去了,你能走路嗎?”
“我沒問題。”
“走吧。”
于是,兩人走出榕樹下,沿著東二環,開始往回走。
深夜的馬路一片幽暗,加上寂寥無息,荒無人煙,置身其中,仿佛到了一座鬼城,氛圍頗為駭人。特別是街道兩旁陰森森的樹叢,總覺得隨時可能有野獸從中躥出,讓人膽戰心驚。
伊靜雯不免心生恐懼,手心都冒汗了,她寸步不離地跟著杜成真,一刻也不敢遠離。
走了約十五分鐘,兩人來到東二環的交叉路口時,忽然,數道黑影從四面八方躥出,迎面撲了過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