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雷是在凌晨悄悄潛入老城區的。

    現在和鐵甲會鬧成這樣,他一露面估計就會引來巴蒂斯特親自追殺,死無葬身之地,哪還敢光明正大地進去。

    但自持自己已是射心境,藝高人膽大,在喬裝一番后,他竟是孤身來到鐵甲會開的一家酒吧內,去一探敵情。

    而不用他展露出射心境的實力,光憑他那一身若隱若現的如稠殺氣,就鎮得周圍的魑魅魍魎皆不敢輕舉妄動。

    殺多了惡貫滿盈的惡徒,且其中不少都比酒吧里這些窮兇極惡,他自也被養出一股至兇至惡的殺氣,只平時收斂得極好,當然鎮得住場面。

    再等他坐到吧臺前點一杯飲料,在座的眾惡徒更無一人敢算計或靠近他。

    只聽顧雷淡定地、隨意地、彬彬有禮地,對酒保說道:

    “麻煩給我來一杯牛奶!”

    瞬間,整個喧囂迷亂的酒吧內,不僅吵鬧的交談聲,連混沌的燈光都好像不由停了一停,唯有震耳欲聾的音樂還在更刺耳迷惘地咆哮著。

    眾人皆感到天雷滾滾。

    一般來這的人,誰會點牛奶這樣溫文爾雅的東西?他們不點人血就不錯了!一秒記住

    可一反應過來,其余所有人的心,又都更是風雷大作,竟全不由自主地打了寒噤。

    惡徒們皆臉部變形地想到:

    我卡魯的,是變態殺人狂!

    顧雷身上好像壓抑不住才釋放出的,一縷縷的,細微卻比他們還稠粘的兇惡殺氣,讓他們不可能把顧雷的身份往任何好的方面想。

    于是,盡管吵鬧的交談聲很快就恢復,可再達不到之前那種肆無忌憚的地步。

    連顧雷面前的酒保都要不停在心里暗念“我是巴蒂斯特的人,我是巴蒂斯特的人”,才勉強完成了緊急調奶、洗杯子、倒牛奶等一系列很簡單的動作。

    等倒完牛奶,酒保還突然臉色大變,突然察覺自己可能犯下了生死攸關的錯誤。

    只聽酒保聲音顫抖不已地問道:

    “尊,尊貴的客人,請,請問,您是要,要冷牛奶,還,還是熱,熱牛奶?呵,呵呵,呵呵呵……”

    并且,酒保內心的恐懼還隨著顧雷臉上越來越明顯的笑意不斷攀升,職業的笑容越來越苦,更越來越像是要哭出聲來,心臟幾乎驟停。

    隨后,顧雷摸了摸冰涼的杯子,笑嘻嘻地說道:

    “沒事,這溫度很好,很冰,我很喜歡!”

    酒保這才如蒙大赦地恢復了壓不住的激烈心跳,接著滿頭大汗、身體僵硬地轉身離去。

    他離去的姿勢也非常怪異,好像是一邊夾緊褲襠一邊艱難離去的。

    酒吧里吵鬧的交談聲不由更加壓抑,連人都悄悄走了三分之一。

    不過,就算剩下的人再不敢像之前那樣無所顧忌地高談闊論,聲音也更小,顧雷仍是安安靜靜地坐在吧臺前默默喝著純潔的牛奶。

    現在,他不僅是風語者,還是光語者和暗語者,小小一個酒吧里,還有什么聲音能逃過他的感知?

    把算力降臨開動到極致后,別說不遠處惡徒間警惕的低語,就是后廚老鼠啃菜葉的聲音,他都能依稀聽見。

    之后,他就一直默默搜集匯總酒吧里的所有聲信息,剔除掉像玻璃杯破碎這樣的噪音,把有效的聲音轉換成文字,再把從不同人那里得到的不同文字進行對比,辨析歸納。

    漸漸地,他獲得的信息就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準確。

    不到半個小時,顧雷就已對巴蒂斯特接下來即將對他們第一分團展開的報復行動有一個大致了解。

    果不其然,巴蒂斯特在把那基因嚴重受損的飛機駕駛員帶回去時,在路上就悄悄把那駕駛員給處決了。

    且他還把責任推給他們第一分團,說是第一分團太歹毒,輻射劑量極大,說他不是不想救,是根本來不及救。

    他更假惺惺地抱著那駕駛員死不瞑目的身體哭喊了好幾句:

    “兄弟,你怎么死得這么慘啊!兄弟,我一定要為你報仇!”

    真不知當時那具尸體是不是死不瞑目的狀態。

    末了,他就借機刺激了一下其他手下,把剩下的手下們都激勵得“嗷嗷”叫,恨不得為他赴湯蹈火、馬上找第一分團決一死戰,為其實是被巴蒂斯特殺死的同伴報仇。

    可第一分團那時早出發前往雪懷城,且他們又不能拿無辜的老城區市民們出氣。

    巴蒂斯特確看不起藍騎士,但很顧忌黑騎士。

    已知的序列使徒最低也是見微境,加上深厚混沌帶來的恐怖增幅,綜合起來全超過明理境,全是星系最頂級的龍氣高手,是黑道巨孽。

    目前整個星系公認的最強者就是混沌教會的極惡教皇,第五使徒——格雷諾,又被稱為不死教皇。

    另外,其罪已知,為“傲慢之惡”,曾是一名享譽世界的神學家,極有才華,有“學究天人無出其右”的美譽,卻也極為驕傲,更是在達到頂點的驕傲中墮落。

    而能從差不多一樣可怕的肯伯力-休手下逃脫,哪怕是僥幸,黑騎士的實力也必不容小視。

    巴蒂斯特從沒想過黑騎士是見微境。

    和顧雷一樣,他也覺得,一個見微境的星際頂級強者不可能蝸居在底區這樣臟亂差的下賤地方。

    甚至,馬塞爾侯爵只要把自己的真實境界公布出去,就馬上能恢復所有榮譽和地位,并得到妥善治療。

    可不知為何,即使是在身上的傷越來越壓不住的現在,他依舊不愿那么做。

    當然,巴蒂斯特也不知道黑騎士身上的傷不僅一直沒好,其實反越來越重。

    故他若想報復第一分團,也只能等過一陣第一分團回來開發埃爾文故居。

    為那一天,他積極準備,乃至剛剛還在埃爾文故居附近開展了一次有聲有色的破壞演習。

    從演習情景看,他們好像還會再等等,再第一分團的房子蓋起來后,才對建設到一半的工地發動大規模恐怖攻擊,好進一步地把不死鳥號引出來。

    接著,埋伏在一旁的巴蒂斯特才會出手擊落那神使般的“不死鐵鳥”。

    這個計劃非常粗略,連保密的意思都沒,很可能只是一個計劃的雛形或備用計劃,卻已夠讓顧雷覺得頭疼。

    如今,顧雷已對化焰境的強大攻擊力和頑強生命力有切身感受,自明白,哪怕最后要面對的就是一個如此簡單、沒什么技術含量的殺局,他們也不好破局,乃至逃脫都不一定做得到。

    射心境只能干涉已有的電磁力場,即強化或弱化電磁力場,最多就是用引力扭曲空間,從電力場里分化出磁力場,仍非常依賴裝備。

    化焰境卻能憑空制造出強大的電磁力場,自身就有口吐龍焰、電離空氣、射出激光等強力攻擊手段,不用依靠裝備。

    加上他們強大的生命力又彌補了生物體防御力低的弱點,通常要幾十、乃至上百的射心境的裝甲兵,才能攔得住一個化焰境的裝甲兵,還只是攔住。

    要殺死一個化焰境的裝甲兵,別說幾百射心,上千射心都困難。

    化焰境超級強者的數量,在大氣環境內的戰斗中,是比戰術、戰略和裝備等更具決定性作用的首要因素。

    顧雷慢慢把所有算力都轉移到該怎么對付一個化焰境的事情上,大腦飛速運轉。

    奈何,最后他也只能一口喝光剩下的所有牛奶,起身離去。

    目前看,在大氣環境內,由于不死鳥號速度受限,且化焰境還有一些詭異的運動方式,他們連重傷巴蒂斯特的能力都沒。

    再想到苦修士們臨死前那痛苦和恐懼都無法動搖的無悔,顧雷不由走著眉頭喃喃自語道:

    “難道真得等卡捷琳娜的事情塵埃落定后,我們才能徹底收復底區?”

    苦修士們的死驚醒了他。

    他第一次看清,狂信徒們對他的錯誤崇拜和鼎力支持背后,到底有著怎樣沉重的責任,很怕那樣的事情再次發生,就很迫切地想要早點收復底區。

    可光靠他們自己,的確很難戰勝巴蒂斯特。

    強行和巴蒂斯特正面開戰必會讓第一分團的團員們也出現大量的傷亡。

    而卡捷琳娜的事又搞不清到底還要多久才能真正落幕。

    卡捷琳娜的事不是她一個人的事,還是背后議長派、財閥派和更多相關勢力的多方博弈,其間翻涌的力量波瀾詭異,充滿無法預測的各種變數,就算卡捷琳娜最后無罪釋放他都不奇怪。

    于是,抱著滿心苦惱,在快要天亮的時候,顧雷敲開了蕾娜房間的門,想尋求一些柔軟的慰藉。

    不想,他才要進去,門就又被睡眼朦朧的蕾娜猛地合上,差點把他的鼻子砸扁。

    顧雷頓時暴跳如雷地用力狂拍鐵門。

    “蕾娜,你干嘛?”

    然而,接下來,任顧雷如何把門拍得“砰砰”響,蕾娜就是不搭理他。

    直到鄰居沒好臉色地從旁邊房間探出頭來,顧雷才不得不停止無能狂怒,老老實實地哀求道:

    “蕾娜,我的小蕾娜,我的小甜心,求你行行好吧!開開門吧!我一晚上都在趕路、工作,我都快累死了!你就開開門讓我去休息一下吧!甜心,我的小甜心……”

    顧雷哀求良久,后蕾娜才從門后冷不丁地吐出了冷冷的一句:

    “哼,等你把你身上其他甜心的香水味洗干凈再說吧!”

    顧雷的臉,“唰”地一下就白了,下一個“小甜心”再吐不出口。

    他差點被嚇得癱倒再地,內心連一個“臥槽”都叫不出。

    等雙腿打顫地走到樓下,顧雷捏著自己衣服低頭聞了一下,內心依舊感到無法置信。

    臥槽,這上面除了汗臭味、酒味和血腥味以外,就什么都沒了呀!她真聞出來還是假聞出來啊?

    然把納斯塔西婭、吳雪蓮、吳雪鏡,乃至是伊曼的臉,在腦海里過一遍,他終究無法昂首挺胸地回去繼續敲門。

    且機械天馬已悄悄跟著走到樓下,正站在他身后的臺階上冷冷看著他,一副“快滾”的不爽模樣。

    顧雷嘆息一聲,頹然離開,已分不清到底誰更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