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持續傳來的鞭撻之聲、哀嚎之聲和顧雷囂張至極的“諄諄”教導,讓老傅總算敢直起腰。

    “哪里的小娃子啊?這么兇殘!”

    他鼠頭鼠腦地探出頭觀望一陣,卻終究是不敢過去看熱鬧,只是趴在柜臺上,通過計算機查看監控記錄。

    “不過,干得漂亮,我就喜歡你這股兇殘勁!”

    而看著倒放的監控錄像,他腰不由一下挺直,臉色不由地變得越來越蒼白。

    只聽他微微顫抖地自語道:

    “不會吧!這樣也能出問題?不會吧!”

    他不停地重復著一句“不會吧!不會吧!”,都沒注意到遠處的“諄諄”教導已越來越無力。

    顧雷正有些惱火地看著一地被他打成“蝦米”、只能無力地哀嗷翻滾的半超人們。

    他已經持續抽打并“教育”了他們快十幾分鐘,可他們除控制不住地連連哀嚎外,就是不肯向他求饒或道歉,表情大多既痛苦又“狠倔”。

    這令顧雷越來越感到惱火,也越來越感到無奈。一秒記住

    他們中有些年紀小的,可能就比他大個一兩歲的,竟已痛苦委屈到要掉眼淚了。

    顧雷見此,瞬間有點無語,不禁感覺好像自己才是個大惡人一般b。

    他愈發無奈,也愈發無力。

    于是,他揮刀的力度就下意識地越來越弱。

    影院里持續了快二十分鐘的鞭撻之聲終于慢慢消失。

    但顧雷才剛收起鏈刀,在嘈雜的哀嚎之聲中,就有一聲怪異的銳嘯在背后驟然響起。

    顧雷心一緊、臉一冷,近乎本能地轉身跳起,揮刀重重砍下。

    但他還沒完全轉過身,就發現那攻擊其實不是針對他。

    不過,他卻更加怒不可遏,并再度殺意暴漲。

    只見伴隨著凄厲的銳嘯之聲,剛剛兩手輪流對他比小指的藍發改造人,正滿眼委屈、羞怒和仇恨地,把他兩根合金小指像長槍一樣伸長、像利箭一樣射出,射向依舊嘴唇發白的丹尼洛夫和他懷中依舊表情呆滯的尤里安。

    那藍頭發半超人竟是把他滿心委屈、憤怒、仇恨,統統發泄到了那兩個無關的、不僅家貧體還剛遭厄運的普通人身上,其中甚至還包括一個十幾歲的枯瘦小孩。

    僅僅是為發泄自己的情緒,他便可以毫不猶豫地殺人放火,真是何其野蠻歹毒不幸!

    顧雷繼續凌空轉身,登時睜開“冥王之眼”,目眥欲裂地怒吼道:

    “你敢——”

    話未落,他手中的刀先一緩、后一急,再次加速,轉眼砍斷那人的兩根合金長指,并如蛟龍般閃電似翻滾扭動,將繼續飛出的兩截長長斷指頃刻絞成碎片。

    可惜,那兩截合金斷指的尖端部分,卻依舊在急速射向丹尼洛夫父子,恍若兩顆高速飛行的奪命子彈,眼看著就要命中那對可憐的父子。

    顧雷連忙又是一聲大喝:

    “貪狼!”

    只聽一聲“嘩啦”巨響,貪狼撞破大門剩余一邊的玻璃門,飛一般跳進來,在半空中不分先后地射出三道激光。

    其中兩道,自是射向那剩余的兩截小小斷指。

    而剩下一道,則是射向那藍頭發的半超人頭部。

    顧雷這才真下了殺心。

    但即使那肆意行兇的半超人伏誅,恐怕也改變不了丹尼洛夫父慘死的結局。

    在藍發男人痛呼倒地的同一時刻,那兩截斷指雖被激光擊碎,卻化作兩蓬金屬碎礫,劈頭蓋臉地繼續射向都僅僅是普通人丹尼洛夫父子,速度未減、威力亦是。

    速度即力量!

    而面對千瘡百孔的悲慘結局,丹尼洛夫除絕望地緊緊抱住兒子尤里安外,就什么都做不了。

    無論是躲開還是推開尤里安,早被常年“社畜”生活掏空身體的他,竟都無法做到。

    丹尼洛夫剎那感到絕望至極:

    太陽神啊,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顧雷也不禁絕望地朝丹尼洛夫父子伸出手,奈何最后還是痛苦、不忍,且后悔地,閉上了眼。

    幸之又幸的是,沒到下一秒,一道電網就憑空閃現,把那兩蓬快如子彈、鋒銳如刀的金屬碎砂凝固在了丹尼洛夫父子身前的半空中。

    顧雷轉眼大喜過望。

    為保險起見,他才落下就忙伸長甩出鏈刀,地把那兩蓬碎砂都統統打飛。

    后他便收刀轉身。

    他這可不是要找尋那仗義者的身影,而是滿臉鐵青地走向了那藍頭發的半超人,那個卑鄙冷血的罪犯。

    他發現,他居然還沒死,被激光命中額頭后竟又捂著額頭爬了起來。

    其實,為防止珍貴的實驗體被激光像普通人一樣輕易暗殺,所有半超人的頭部等重要器官都是經過特別改造的。

    他們的頭骨肯定都是用高純度高能氫打造的合金頭骨,堅固異常。

    這點顧雷倒是不知,也不是很有所謂。

    反正他接下來準備砍的,是那人的脖頸。

    然顧雷的刀才舉起,一聲大喝就驟然從門口傳來:

    “住手!”

    顧雷眉頭一皺,聞聲望去。

    他這才發現,門口不知何時已站著一個渾身俱包裹著尖銳的黑色裝甲、頭盔像王冠一樣、身后還垂下一面破爛白披風的黑甲騎士。

    只見那黑騎士雖頭盔似王冠般高貴,帽檐下卻亮著一雙猩紅刺眼的眼睛,邪異無比。

    但顧雷一見到他,就松開眉頭,乖乖依言放下刀。

    而那邪異的黑騎士則徐徐抬起布滿尖刺的合金長靴,帶著同樣邪異冰冷的氣息,“邦邦”大步走來。

    慘白的破爛披風仿佛被來自地獄的冷風吹起般,隨風輕輕搖擺。

    別看他打扮邪異,實際上,此人作風極其正派,是個名副其實的老紳士。

    從他的裝扮就可以看出,他是在模仿特攝劇《裝甲騎士》的初代主人公。

    并且,他的行為也和特攝劇里的主人公一樣,急公好義、懲惡揚善,曾為底區人民做過不少好事,連光正影視的股票都跟著猛漲了好一段時間。

    顧雷周圍這些倒在地上的半超人中,便有幾個親身感受過邪骨騎士堅硬無比的強大鐵拳,一見到他就感到心悸不已,連哀嚎都不敢太過用力。

    另外,由于他實力強大,大家都推測他至少有化焰境的實力,年紀應該不小,被認為很可能是一個喜歡小孩子的老爺爺。

    否則誰沒事要打扮成特攝劇里的英雄呢?隨便套一副全身裝甲不就行了。

    此時,隨著黑騎士大步走來,在場所有半超人都不自覺地降低哀嚎地音量,或提前挪開避讓,或垂下眼簾,或假裝不經意地把目光移往他處。

    而等黑騎士走到自己身前站定,顧雷先是恭敬地對他鞠躬行禮,感謝他彌補了自己的疏忽,不至鑄成大錯。

    很明顯,救下那對可憐的父子的,只可能是眼前的黑騎士了。

    接著,顧雷用刀指著身旁地下滿臉恐懼不服的藍發改造人,滿心尊敬地問道:

    “先生為何不讓我殺掉他?他出手極其毒辣,連小孩子都不放過,今日若放過,實在遺毒不淺!”

    黑騎士不答,繞開他走到垃圾桶邊,小心翼翼地抱起仍重度昏迷的西蒙,淡淡說道:

    “快叫救護車吧!否則真要來不及了。”

    顧雷一愣,點點頭,依言用另一只手拿出通訊器。

    等救護車過來,他就和黑騎士,隨同幾乎崩潰的丹尼洛夫和仍是失魂落魄的尤里安,一起趕往醫院。

    再等一地的半超人也相繼一瘸一拐地四散離去,偌大的電影院就只剩下影院的老板老傅了。

    他依舊站在空蕩蕩的大廳里,站在冷冰冰的柜臺前,站在仍不斷重復回放監控錄像的計算機屏幕前,過往頗為自豪的、面對半超人也能筆挺起來的腰背,這刻竟是明顯有點彎,就好像背上壓著什么沉甸甸的無形重擔一樣。

    只聽他滿腹自責地自語道:

    “誒呦,我今天怎么這么迷糊呢?我怎么就忘了提醒他們呢?不,我就該把他們直接趕出去的,這里也是他們能來的地方嗎?呀,莫不是我也像楊威那個狗東西一樣掉錢眼里了!誒——,說什么都晚了!這娃娃還那么小,他要死了,老天爺不得劈死我啊!”

    最后,他長嘆一聲,垂頭喪氣地、眉毛糾成一團地,自言自語地不斷循環重復著:

    “誒,都怪我沒想周全!不,也不能全怪我,都怪他老爸要占便宜!不,也怪我,怪我沒想周全!不,不能全怪我!怪我!不怪我!怪我!不怪我!……”

    很快地,空曠地電影院里就傳出了一連串的、清脆刺耳的、痛苦糾結的“啪啪”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