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東療養院。
溫素心起了個大早。
昨晚溫暖千叮嚀萬囑咐，說她已經請好假了，早晨睡醒了就過來陪她做化療，讓她一定等她。
生怕溫暖來了要幫她做這做那，溫素心比平日早起了一個小時。
該挪的花都挪去了窗臺邊。
院子里該掃的積雪也都掃了。
忙完，溫素心還去餐廳打了早飯，一路拎去了俞阿婆的房間。
俞阿婆坐在窗邊的餐桌前吃飯。
溫素心動作麻利的鋪著床被，一邊跟她說話，“阿婆，我女兒一會兒要來，我白天就不能過來陪您了。一會兒吃完飯，您記得把藥和維生素吃了。”
“好……”
俞阿婆點頭，指了指墻邊地上的牛奶水果，“那些東西我都不喜歡，你看看有沒有能用的。沒有的話，走的時候帶出去丟垃圾桶里。”
溫素心：……
一周多的功夫，溫素心和俞阿婆已經相處的很好了。
每天忙完幫俞阿婆去餐廳打一日三餐，白天有空幫她整理一下房間，把她換下來的衣服放洗衣機洗干凈晾曬出去。
整個療養院的人都以為溫素心又兼了俞阿婆護工的工作，只俞阿婆依舊刀子嘴：我可沒讓你做這些，我是不會給你一分錢的。
每每這時，溫素心都笑呵呵的：是是是，是我自愿做的。
這會兒，看看那名貴的牛奶，進口的水果，明明就是想給她，偏要說是自己不要了的。
溫素心笑瞇瞇的點頭，“那我拿走了，謝謝阿婆！”
俞阿婆早飯吃完，溫素心已經把東西都搬回她小房間了。
再回來，端著個果盤。
“阿婆，請您吃水果……”
紅的草莓黑紅的車厘子綠的牛油果黃的香蕉。
幾個顏色搭配起來，被彩編水晶果盤襯的格外好看。
打眼一看，分明就是剛剛被她拎走的那個果籃里的水果。
把果盤往鋪了白色蕾絲桌布的桌上一擺，再配上俞阿婆的戲曲曲譜，好看的不得了。
俞阿婆透過老花鏡瞥了笑呵呵的溫素心一眼，沒拆穿她。
溫暖到的時候，剛過十點。
在門衛那里登了記，溫暖看著手里那個限時三小時的號碼牌，又是開心又是生氣。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去前臺交了費，溫暖再到小房間，就見溫素心正在收東西。
竹編的果籃里，水果牛奶圍巾，一眼看去像是個雜貨籃子，什么都有。
“囡囡……”
看到溫暖，溫素心笑開，拍了拍被她裝的滿滿當當的籃子，“都是給你準備的，一會兒你走的時候帶走。”
“這是干嘛啊？”
溫暖上前打量著那籃子，笑著挽住溫素心的胳膊，“哪有我來看你，還從你這兒順東西的？”
把她給媽媽買的維生素營養品都放在籃子邊，母女二人說笑著去了化療室。
去之前的溫素心神采奕奕，能說能笑。
可再回來，整個人病懨懨的，臉色發白，肉眼看得出的難受。
“你睡會兒，我守著你。”
溫暖滿面心疼。
溫素心點頭，虛弱的指了指遠處的暖氣片，“那兒有吃的，囡囡，你去吃！”
溫暖溫柔的拍著被子，不過三五分鐘的功夫，溫素心就睡著了。
再起身去窗邊，暖氣片上，牛奶、紅薯干、牛肉干……甚至還有一把溫突突的車厘子。
車厘子很大顆，還很甜。
可溫暖心里酸酸的。
跨年夜的那晚同學聚會，一群人吵吵鬧鬧的，她連新年愿望都忘了許。
這會兒，溫暖對著手里圓潤飽滿的車厘子許了今年的愿望。
努力賺錢。
爭取早日有一間屬于她和媽媽的房子。
哪怕只是租來的。
刷刷手機，看看熟睡的媽媽。
房門被敲響的時候，溫暖飛快起身，床上的溫素心依舊被吵醒了。
門外，前臺的護士提醒道：“溫暖，你的探訪時間到了，可以準備離開了。”
“好，我這就走！”
溫暖滿心后悔。
早知道，上一次胡月玲把孩子丟給媽媽的時候，她該想想別的法子的。
如果不是她態度激烈拿熱線電話威脅他們，療養院也就不至于一板一眼的限制探訪時間了。
回頭看著坐起身的溫素心，溫暖一臉后悔，“都是我的錯！”
“這算什么錯啊？”
溫素心虛弱的笑著，抱了抱溫暖，“我刷手機看到一句話，覺得很有道理，囡囡要記著。”
溫暖點頭。
溫素心一本正經的說道：“出了問題，多埋怨別人，少指責自己，拒絕心理內耗！”
溫暖一怔，整個人笑開。
被塞了滿懷的吃吃喝喝，溫暖一邊朝外走，一邊笑稱自己果然是個幸福的媽寶女。
直看著溫暖打到車，溫素心才轉身回房間。
吃了幾口東西，就被后勤通知趕緊把花都擺出去，下午有貴賓過來參觀。
溫素心拖著疲憊的身體去了前院。
路過俞阿婆的房間時依稀聽到了阿婆氣呼呼的聲音，似是在數落人。
知道俞阿婆說她有家人是真的，溫素心心里輕輕呼了口氣。
前廳窗臺下的幾十個花盆搬出去放在了臺階兩側，翠綠的諾貝松五彩的乒乓菊，穿插開來，格外好看。
后院的盆景大一些，溫素心只拖了兩盆就有些氣息不穩了。
新的一盆才剛摸到花盆邊沿，眼前陣陣泛黑。
身子朝旁邊倒過去的剎那間，溫素心的潛意識里，有道刺耳的聲音在放聲大喊：不能出事，溫素心你絕對不能出事！
狠狠地咬了下舌尖，溫素心意識清醒過來。
跌落在地上的疼痛感卻并未出現。
“小心！”
溫和的聲音。
伴隨著橫在她胳膊一側的手臂。
溫素心回過神來，才發現有人扶住了她。
暈眩著的目光一點點清晰起來，溫素心看清了眼前那人的模樣。
四五十歲的模樣，相貌溫潤帥氣的男人穿著一身洗的發白的中山裝。
大冷的天，他連大衣都沒穿。
說話時漫開一束白色霧氣，“你沒事吧？”
“我沒事……”
溫素心搖頭，連聲道謝，“剛才真是謝謝你了！”
摔跤不礙事。
可要是有個什么萬一，她這份工作保不住了不說，還要拖累囡囡。
現在這樣，真的是萬幸了。
再看向面前的男人，溫素心打心底里感激。
慶幸在這千鈞一發的關鍵時機，遇到了路過的他。
“大哥……”
站直身子，溫素心小心翼翼的看著男人問道：“你能幫我個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