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長……
林川看了眼肖雅，卻發現她兀自低下頭去，繼續用那根大頭針將那塊白色固體搗成顆粒。
只是她明顯有些心不在焉，或者說她的注意力不在干活上，那些顆粒被她反復研磨，漸漸的變成了一灘粉末。
林川收回了目光，繼續與肖文成對視，臉上沒有半點笑意，“肖叔叔。”
肖文成點了點頭，“小伙子不但很有勇氣，而且身手相當了得，我聽小雅說起這一路走來的經歷，若是沒有你的幫忙，他們可能走不到這里。”
“互相幫助而已，肖雅也幫了我很多。”
“嗯……還挺謙虛，不錯，不錯……”他滿意的又是一陣點頭微笑，“你的父母呢？也在我們核電站工作嗎？”
說到這，肖雅手上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
而林川依舊面不改色，“他們很早就去世了。”
“哦……抱歉。”肖文成目光一凝，沒有再深問，而是換了個話題，“我聽說，你們在來的路上遇到了段景梁？”
“對，沒說兩句他就匆匆離開了。”
“呵，他跑的倒快，留下這樣一堆爛攤子……”
“現在的核電站，究竟面臨什么問題？”
肖文成并沒有像之前的孫連勝那樣，因為他是學生就對這些“大人的煩惱”諱莫如深。
在略微思索后，他緩緩說道，“老孫應該都和你說過了，最后的1號機組脫離了系統的控制，無法關閉，也無法自動灌入冷卻水。
今早之前，我們一直在嘗試修復系統，同時讓大家手動操作機器，持續灌入冷卻水，防止反應堆熔毀，只不過……”
說到這，他有些為難，但林川卻毫不猶豫的接過他的話，“只不過，首席工程師離開，系統難以修復。
而灌水的工作又遭遇了鼠群的襲擊，人員出現縮減，未來堪憂。”
肖文成本不想說起這些煩心的現狀，但林川卻直接揭開了這個傷疤，這讓他有些羞惱，“你……”
但很快，他的羞惱便被笑意掩蓋，“你說的……都對。”
林川微笑，“有時候說出來，就不會害怕了。只要有直面恐懼的勇氣，還有什么是值得讓你膽怯的？”
他微微一愣，隨后豁然笑道，“說的對，說的好！想不到我活了半輩子，卻被你這么個小子給教育了！”
“肖叔叔，您謬贊了。不過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核電站的安全系統，是不是真的存在漏洞？”
“對。其實不止是我們這里，幾乎全世界所有的核電站都有類似的系統，不過沒有一個是為眼下這樣的災難而設計的。
在人類歷史的長河中，我們見過無數的災難，地震、海嘯、火山爆發，每一個都有應對的措施，可唯獨眼下的情況……從沒有人能預想到。
所以那個所謂的漏洞，其實在過去是并不存在的。這個系統會在反應堆溫度異常的時候停止運作，但后續的升溫需要大量的冷卻水來抑制，這一部分則需要人為干預。
我們不能將太多的權限交給電腦，否則萬一哪天系統出現故障，損壞了反應堆，會造成巨額的經濟損失。”
聽到這，林川不禁皺起眉頭，“我聽說，曾經有人提過這個漏洞，可是你們并沒有采納。”
聽他說起這個，肖文成的臉色忽然一變，“……的確有人提過。不過站務委員會經過討論，認為核電站長時間無人值守的情況不可能發生。
而為了這樣一個不可能發生的情況，花費高額預算升級系統，并且會出現因系統權限過大而產生重大損失的風險，是沒有必要的。”
“從現在的角度來看，這是有必要的。”
肖文成苦笑，“說得對，如果當時我們采納并升級了系統，現在也就沒那么多事了。
不過，這不就是馬后炮么？除非那人可以預知未來，否則那時誰也不敢相信會有這樣的災難發生。”
的確如此。
林川回想起來，父母的擔憂在當時看來的確是杞人憂天，很難說服別人去相信他們。
所以在那時，他們所提出的“漏洞”，根本就不可能被承認。
誰能想到，僅僅過了幾年，杞人憂天成為了現實，這天真的塌了下來。
難道……真就是造化弄人嗎？
林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肖文成見狀，狐疑的問道，“當年提出漏洞的人，和你是什么關系？”
“我父母……”
話音未落，林川發現肖文成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異常，于是立刻補充道，“……的朋友。”
“你父母的朋友？”聽到后三個字的肖文成忽然恢復了平靜，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他的表情，讓林川十分在意。
父母的死，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林川裝作若無其事，實則余光一直觀察著他的神情。
就在這時，灶臺邊的茶葉罐上，王秋的父親一如中午那樣，大聲喊道，“開飯啦！”
兩人的談話瞬間中止，各自恢復到了輕松的神色。
今天的晚飯，是每人一大塊煮紅薯，以及一大碗紅薯湯。
吃飯的時候，林川才發現肖雅他們一直在搗鼓的那個白色固體，其實是一塊方糖的碎片。
他們將方糖搗碎后，佐餐食用。
既可以灑在紅薯塊上，也可以灑進紅薯湯里。
糖分是人類必不可少的能量來源，鹽分也是。
火腿腸里含有大量鹽分，而這紅薯……顯然是甜度不夠。
吃完了晚飯，大家照例成群的坐在一起閑聊。
而林川他們是來幫忙的，而不是來避難的，自然需要正式交代一下工作。
而今晚肖文成從調度室回來，除了探望這個遠道而來的女兒之外，主要便是這目的。
孫連勝率先說道，“眼下我們需要大量人手去廠房那里，協助冷卻水的調度。”
說到這，他看向肖文成，笑著說，“老肖啊，這13人里可沒有程序員，你一個也別想搶走，我可就照單全收了啊！”
“你想得美，小雅可是能幫我不少忙。”
“行行行，分你一個，夠大方吧？”說完，孫連勝看向眾人，“你們明天開始，跟我去廠房。
那里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兒，可要做好心理準備。現在反悔的，可以留在這里，或者趁早遠離核電站，外出避難。”
這時，林川忽然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現在的我們，有沒有什么工具是急缺的？”
孫連勝笑了，“缺的可多了，不過最缺的是對講機，還有充電寶。不過說了也是白說，這些東西你們也不可能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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