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之上，鼠蝠吞噬了三分之一的死神權柄，頓時全身綻放光明，一聲悠長蒼涼的吟鳴后，祂迅速飛上高空，不斷盤旋。
隨著每一次的盤旋，身體就驟然腫大。
與此同時，能見到虛空中無數的光點在向祂身上匯聚！這些都是之前死在這個夢境中，被夢境吸收的力量。
“嗷~~~”
聲音如雷，渾厚沉穩。
如同泰山壓頂般的攝人威壓從高空傳來，柳還真只覺得雙肩忽然一沉，像是有種無形的力量摁在肩上。
他眼眸黑光一閃，這股威壓便消失無蹤。
但其他人就不行了，整個戰場，無數人跪倒在地上，臉色大變，想爬起來，但被這股威壓壓得無法動彈。
娃娃直接吧唧一聲，整個人趴在地上，大眼睛迷茫地瞅了瞅，想爬起來，但試了幾次還是沒成功，就索性翻個身，手腳攤開，擺個大字懶洋洋躺在地上。
嗯，對她來說，躺平什么的也不是什么難事。
就是妹妹肩膀顫抖不已，小短腿同樣顫抖無比，但她的小臉很是倔強，慘白的眸子死死盯著天空中翱翔的巨大身影，即使這樣站著很費力，但她就是不甘心，就是不跪。
整個戰場上，只有陸紅琴像是沒有任何反應般站在原地，全身沐浴著鮮血的她，此時正隨手甩了甩黑劍上的血跡，雖然上面并沒有血跡。
她靜靜望著天空的身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咔嚓！”
某個位置，忽然碎裂出一塊碎片，碎片消散后，出現的卻是漆黑的空洞。
是空間在破碎。
“咔嚓咔嚓咔嚓！”
天空，大地，無數碎片出現。
消散的碎片同樣往天空上的那道身影飛去，被祂吸收。
夢境世界破碎了……看來祂是想吸收掉整個夢中世界，用孕育多年的無數生靈的生命、夢境和幻想的傳說來登上神位。
之前死去的那些幻想種，再加上光明半神的力量，如今再匯聚這無數的生靈夢境和生命，還有祂吃下的三分之一的死神權柄，已經足夠祂登上神位。
而此時祂要做的，就是收回整個沉睡森林夢境，把夢境和自己融為一體。
死在夢境中的，或者夢境創造的人們，都會死去，成為夢境之神成神的養料。
既然夢境消失了，那……
柳還真忽然想到了什么，豁然轉身望向身后。
身后，小雪怔怔站在原地，她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虛幻。
她低頭望向自己的雙手，看了兩秒，才抬起頭來，小臉上已經滿是淚痕。
“柳哥哥，我想起來了……”
小雪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和無助，她盡量露出一個美麗的笑容，但眼眸里，淚水嘩啦嘩啦往下流。
她的呼吸里，滿是寒霜，像是冬天里的冰塊。
“對不起，我只能陪你到這里了。”小雪的聲音有些哽咽。
柳還真眼眸微垂，沒有說話。
“我是真的想和你們回去，想有個家。我流浪這么多年，真的好想好想有個家啊……”
小雪的聲音里帶著哭腔，即使她再怎么忍耐，此時還是有些忍不住了，大顆大顆的淚水直勾勾往下墜。
“我真的真的，好想有個家……”
小雪的哭聲越來越大，此時已經淚流滿臉，眼淚鼻涕直往下流。
柳還真沉默兩秒，忽然輕輕道：
“小雪，你還記得答應我的五件事嗎？”
“我……我記得！”
小雪猛地點頭，邊哭邊顫顫巍巍地說道：
“因為怕你不帶我回家，我就一直記得。”
她深深呼吸，即使淚珠順著臉頰流到下巴，又滴滴答答落在地上，還是堅強地大聲喊了出來：
“第一條！餓著肚子不能上學！”
小女孩清澈的聲音在破碎的世界里響起。
“第二條！天氣好的時候記得曬被子！”
不知為何，在夢境中所有人都在痛苦掙扎，哀嚎不已等待死亡時，小女孩的聲音居然清晰不已。
“第三條！過馬路注意車輛！”
小女孩的聲音響徹整個世界，世界大片大片破碎。
天空之上，那只巨大的生物湛藍的豎瞳冷冷盯著站在農屋前大聲喊著誓言的小女孩。
戰場上，正觀察著周圍的陸紅琴也回過眸去，眸中帶著憐憫和心疼地看著那個小女孩。
“第四條！”
小女孩大口大口呼吸著，她此時覺得呼吸已經很困難，更是覺得全身冰冷，像極了那個冬天里，被無數冰雪覆蓋的冰冷。
“不要依靠別人的力量！”
小女孩臉色已經白得嚇人，她能感覺到力量在快速從身體流逝，冰冷席卷全身，整個身體都僵硬無比。
“第五條！不要光腳在地上玩！”
隨著小女孩說出這句話，她像是終于失去了全身力氣，整個身體都透明得時暗時現，隨時會消失在原地。
一個堅實的懷抱出現，輕輕把她摟在懷里。在那個懷抱里，撲面而來的溫暖包裹著她，讓哭泣的小女孩忽然就不哭了。
她安靜地躺在這個懷抱里，原本近乎崩潰的心，忽然就平靜了下來。
似乎是上次死的時候，她是孤身一人，此時再次死亡，回歸冰冷后，還能死在這么溫暖的一個懷抱里，已經是很幸運了。
只是……
“真的，好想多躺一會兒……”
小雪的小腦袋往柳還真懷里鉆了鉆，像只小貓咪般。
柳還真沉默兩秒，便輕輕摟住小雪的身體。
雙手即將抱住時，卻是撲了個空。
懷里什么都沒有了。
就連方才落在衣襟上的大片眼淚，此時也消失無蹤，像是從未出現過。
柳還真呆了呆，腦袋出現兩秒短暫的停滯。
高空之上，夢境之神的耳邊響起一聲輕輕的吶語:
“謝謝你，翠翠。”
夢境之神冰冷的豎瞳似乎泛起一絲波瀾，又迅速壓下，肉翅撲棱間，迅速吞噬整個夢境。
“她終于死了……”
女王抱著魔鏡，低聲嘆道。
“但她死時，很開心哩。”魔鏡平靜道：“她的誓言里，我聽到了堅強，快樂和不舍。對她來說，這是一段難忘又有趣的旅程。
“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女王沒有說話，而是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卻是同樣變得透明，身體忽明忽暗。
“魔鏡魔鏡，我也要死了誒。”女王俏皮道。
魔鏡微微沉默，沒有開口。
“我死了你會不會想我？”女王又問道。
魔鏡猶豫兩秒，道：
“我的女王，你死了夢境也就完全破碎了，我也會回到本體里去，自我也就湮滅，本體該是不會想你的。”
“那你會不會想我？你老實回答我！你是魔鏡，是不能撒謊的！”
“誰告訴你魔鏡就不能撒謊了？”
“童話故事里都是這么說的！”
“童話故事都是騙人的！”魔鏡當即有些崩潰。
女王癟癟嘴，像個吃不到蜜糖的小女孩兒，她忽然低聲說了句：
“我死了，如果還有意識，該會想沒頭腦，想糟老頭子，想小屁孩，想死血……也會想你的。”
魔鏡正要開口，忽然一陣熟悉的天旋地轉，伴隨著“哎呀”的一聲慘叫，原地只剩下這面臉朝下的鏡子。
空蕩蕩的，什么人都沒有。
“我也會想你的，我的女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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