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一,陸沉玨領旨離京。
同年六月,恩科正式開考,因為是“科舉”改制后的第一年,科舉現場一片混亂,讓柳予安每日忙得焦頭爛額。
但他卻不在意這些,甚至還想著再忙碌些。
若是如此,自己就可以不必太想念陸沉珠……
是的,就如同陸沉珠所說的一樣,為了找到小師叔和師父,她也離開了上京城,是和陸沉玨一起離開的。
這還是柳予安給她的“靈感”,師父本身就是慈悲為懷的性格。
天下間,哪里的苦難和痛楚多,師父就會去哪里。
而今,最苦苦不過流民。
所以陸沉珠猜測師父和師叔,應該去了流民聚集地……
她沒有以攝政王妃或者靈夙縣主的身份出行,甚至連無痕也沒帶,就這么偽裝成陸沉玨身邊的小廝,一并出行。
押送流民的過程中,陸沉玨作為主管人,就算想要盡最大努力去照顧他們,但老、弱、病、殘等等多種因素影響,每日里還是有人死亡。
看著一具一具的尸體被抬出去,陸沉玨和陸沉珠都不好受。
但世道就是如此。
人們在埋葬了故人之后,還要繼續前進才行……
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隊伍中竟然傳出了一點不好的聲音。
大意是“我們又不是犯人、你們憑什么這么押送我們”,又例如“大盛如此作為,和押送犯人無異”等等。
陸沉珠是吃過“言論”的癟的,所以在這些不和諧的聲音一出現,陸沉珠立刻找到了陸沉玨。
“陸大人,這個聲音必須查出源頭,嚴格處理,否則日后必成大禍。”
陸沉玨可不是那種聽不進人話的人,相反他非常尊重自己的妹妹,立刻讓人去調查。
為了確保越地建城順利,陸學屹可是將自己最信任的人撥了一批給陸沉玨,這其中還有陸家的家丁、家眷、府兵等等。
這些府兵是合規合法的,因為陸學屹乃大盛丞相,天底下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不得而知,但危機四伏之中,皇家是允許他有自保能力的。
而現在,這些府兵都給了陸沉玨。
有了他們,陸沉玨也等于有了極為快速敏捷的“反應力”。
幾乎是在陸沉玨下令的當天晚上,府兵們便抓來了八、九個散播謠言的人。
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五花八門什么都有。
在成為流民之前,他們有的人身份高貴,有的人家庭富裕,有的人則是街溜子……
這些人被五花大綁,人人戰戰兢兢跪伏在地,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陸沉玨目光銳利掃視而過,道:“你們之中,有人來自于北燕,有人來自于岳國,也有人來自于大齊……嚴格來說,你們并非我大盛子民,你們偷偷跑到大盛來,我們是有立場將你們全部斬殺的。”
陸沉玨話音落下,所有人都怕了,立刻哭天搶地求饒。
“大人!我們胡說八道!求大人饒命我們一命!”
“大人,我們知錯了,求大人饒我們一命吧!”
“大人,我們并沒有惡意的,我們只是嘴賤而已……”
“大人……”
這些人哭成一團,大有魔音灌兒的意思。
突然,一陣極其恐怖的金屬碰撞之聲傳來,宛若刀刃出鞘般,一下震懾住了他們。
“再哭,就都殺了。”有人陰惻惻道,“反正他們是不知道感恩的狗東西,給了粥想要米,給了糙米想要精米……這些人的貪婪是無底洞,填都填不滿,我們大盛太子和攝政王雖然仁慈,但也不是會養白眼狼的蠢貨。
所以攝政王大人早早下令,若此次遷移過程中,有人鬧事,有人煽動,有人不知好歹,有人散播流言等等……全部殺無赦。”
眾人抬頭,才發現說話的是一名眼神很狠厲的年輕將軍,頓時嚇得臉都白了。
“不不不……我們沒有……”
“這真的不是我們本意……”
“冤枉啊!冤枉啊!”
……
這年輕將軍自然是陸沉珠偽裝的,她冷笑著上前道:“你們不如說說,自己為什么要說這種狗屁話去動搖民心?”
“我……我們沒有……”
陸沉珠冷著臉,抬手一刀砍掉了這人的腦袋。
那腦袋一下飛了起來,咕嚕嚕滾到了其他人面前,嚇得他們瘋狂尖叫。
“閉嘴。”陸沉珠抬眸,宛若嗜血的惡鬼般陰森森道,“再不說老實話,你們就是下一個。”
陸沉玨看著如此殺伐果斷的陸沉珠,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在他的記憶中,妹妹一直是救人的大夫。
但她身上的氣勢告訴他,她這些年來承受的,遠比他想象的還多。
這一刻,陸沉玨并沒有因為陸沉珠殺人而害怕,相反,他心中還泛起了密密麻麻的、酸澀的疼痛。
他的妹妹,本應不用成長成這樣的。
眾人忍不住了,紛紛招待。
“有人給了我幾塊燒餅,讓我說這些……他們還說大盛的人都心軟,不會為難我們的……”
“我……我也是……我兒子病了,我求助了好多次,但是都沒人來幫忙,有人說若我們說了這些話,就給我兒子藥。”
“我……我也是為了衣服……”
……
總而言之,就是有人用物質吸引他們,故意引起亂事。
讓這些人認罪畫押,陸沉玨揉著眉心道:“小沉珠……你準備如何處理?”
陸沉珠將手中的鋼刀擦拭干凈,若細細看去,便能發現她的手正在隱約顫抖。
陸沉玨愈發心疼,但他最終什么都沒說,而是選擇尊重她的舉動。
等陸沉珠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后,她抬眸道:“陸大人準備如何處理?”
陸沉玨靜靜看著她清亮的雙眸,許久后道:“都殺了。”
陸沉珠一愣。
雖然她也是如此“傾向”的,但她沒想到陸沉玨也如此果斷。
陸沉珠雖然不知道這幕后之人是誰,是岳國?是大齊還是北燕?
但若這越地之城一開始就是民心浮動的,那他們做再多也是白忙活……那注定是一座會傾覆的城池。
所以,民心一定要穩住!根基一定要立足!律法一定要嚴酷!
懷柔政策對于流民而言是無用的。
你越是懷柔,他們就會越試探底線,一步一步,侵蝕大盛,更何況這里面是不是還有其他三國的探子,誰知道呢?
陸沉珠輕嘆一聲道:“我同意,但必須是事出有因。”
陸沉玨給陸沉珠斟了一杯茶,遞到她面前輕聲道:“嗯,這件事情交給我來處理,你好好休息。”
有哥哥在,總能替你遮擋一些風雨的。
無論你需要還是不需要。
這是他作為哥哥,最后能為你做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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