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珠一直在等趙昊他們進來,因為她知道,這最后一步一定是牛痘檢驗疫苗的效果。
若想要“立足”,想要“結果”有說服力,他們就只能“獻身”。
就看趙昊是不是如同他所說的一樣,是個有擔當的人了。
這日,陸沉珠正在院中喝茶,自從疫區管理流暢之后,已經很少有事情要她親自出馬了。
她剛好空下了時間,將“天花魔窟”里面的事情總結一下,補充天花的特性,總結疫苗的條件,等等等等……
因為沒有外人打擾,沒有政務煩惱,陸沉珠倒是前所未有地專注起來。
這次的旅程對她而言,何嘗不是一次“自省”的過程。
她看到了自己的不足,也明白了自己的懦弱。
只有克服了這些,才能繼續前進。
難怪師父總喜歡外出游歷,看大川江河,看風起云涌,看人生百態……只有融進去了,才能明白百姓真正想要的。
這日,陸沉珠剛放下手中的筆,就聽到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
他們最終停下來了陸沉珠的房前,陸沉珠想,她或許已經知道來者是誰了。
陸沉珠輕輕一笑道:“門沒鎖,你們自己進來吧。”
門前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低響,緊接著,房門被推開,一群身高馬大的青年們魚貫而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落在桌前的身影上……
他們聽魏大生、虎妞說過多次“陸野大夫”,也聽老大提過好幾次“陸大夫”。
在他們的嘴里,陸大夫可靠、強大、聰明……
所以他們想象過很多次陸大夫的形象,不說是睿智的長者,那也是沉穩的中年男人,又或者是像趙昊一樣的世家傳人。
可眼前這瘦弱的青年,臉色白皙如玉,眉目溫柔如畫,一雙墨色的雙瞳仿若兩汪深潭,是那種潤物無聲的俊美……
這么一個沒有攻擊性的男子,這么一個看起來連自保能力都沒有的人,竟然就是陸大夫?!
他到底怎么在“天花魔窟”中活下來的?
又是怎么帶領著百姓們,在死亡之中生生開鑿出一條生之路的?
陸沉珠起身走到了眾人面前,這才發現他們都非常高,不由得一笑道:“看來我們岳國百月城果然人杰地靈啊。”
陸沉珠笑得很溫柔,宛若脈脈流動的泉水。
趙昊怔怔看了片刻,突然回過神來給了身邊的傻子們一人一巴掌,這才行禮道:“陸大夫,失禮了。”
陸沉珠莞爾輕笑:“問題不大,你們都接種了嗎?”
“都接種了。”
“那好,我來給你們把把脈。”
陸沉珠示意他們坐下,準備一個一個獨自診脈的,不料兄弟們非常“齊心”,愣是說要一起聽。
陸沉珠眉梢微挑,輕笑道:“你們確定,這可能會涉及你們的隱私。”
“我們確定啊!”
“好吧。”
陸沉珠無所謂,反正她專治嘴硬。
對第一個漢子,陸沉珠淡淡道:“你不要熬夜,早些睡,不要苦惱,節制一段時間自然可以硬起來。”
漢子:“???”
不是!
這都能看出來!!!
眾人哄堂大笑,不料陸沉珠又對第二個漢子道:“你不要縱欲,就算是用手,也要適量而至。”
漢子臉頰瞬間通紅,方才笑得多大聲,現在就多狼狽。
陸沉珠好心笑道:“要不然你們先出去?”
被嘲笑的兩名漢子不樂意了。
“不行!!!”
“我們都試了!我們不同意!”
“一定要公平公正!”
“對對對!”
無奈之下,陸沉珠只能一個個點評。
“你的痔瘡我給你寫個方子,要戒掉辣。”
“好……”
“你的口臭問題不大,按著方子去抓藥……”
“嗯啊……”
“你的腸胃有點問題,小心腹瀉,先吃藥吧。”
“好……”
……
就這么一個個把脈,最后趙昊把自己的手放在陸沉珠面前,輕聲道:“勞煩陸大夫了。”
陸沉珠頷首,細細把脈后道:“你莫要憂思,放寬心態,車到山前必有路。”
趙昊沉默片刻,苦笑道:“但百姓受苦,官吏不作為,世家盤踞,天子昏庸……路在何方?”
只一句,四周的空氣都凝滯了下來。
眾人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苦悶。
陸沉珠淡淡道:“路在何方?自然在腳下,只要人不死,路也永不會絕,就算前人葬身于此,后人也會前仆后繼。”
這就是文化和傳承的意義。
陸沉珠的話像一顆石頭,狠狠投落在眾人的心湖,引起了無限的漣漪……
只要人不死,路也永不會絕。
趙昊起身,恭敬朝陸沉珠行了一禮。
“多謝小郎君,我們受教了。”
“不敢當。”陸沉珠輕笑道,“你們體內的疫苗沒有造成任何不良影響,你們身體除了那些小毛病,沒什么大礙的。”
“多謝陸大夫!”
眾人齊刷刷道,讓陸沉珠哭笑不得。
“謝我作甚?不過你們很快就要迎來考驗了,準備好了嗎?”
眾人臉色一變。
“準備好了!”
“那跟我來吧。”
陸沉珠轉身,步履從容走向了“魔窟”內部,仿佛她要去的不是什么匯聚死亡和厄難的地方,仿佛只是去看一個老朋友般……
趙昊等人也被陸沉珠的沉穩所影響,變得不再害怕。
沿途,不斷有人和陸沉珠打招呼,陸沉珠都一一笑著回應。
這些人身體健康,身形矯健,看著似乎沒有任何問題。
若不是他們臉上的“麻子”,只怕沒人能認出他們“天花病人”的身份。
有人忍不住閉住呼吸,低聲道:“陸大夫,他們……”
“他們已經康復了,身體里面有了抗體,和普通人完全一樣。”
“真的?”
“真的。”
“太好了!!!”
趙昊等人欣喜若狂,若康復者能和普通人一樣,那么百月城恢復正常不是指日可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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