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是偷聽，其實也是光明正大的站在門口圍觀看熱鬧，此時更是沒有刻意壓低聲音。
因此這一句句的話，就好似巴掌一般，打在錢家三個兒子的臉上。
他們只感覺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同時對錢昭昭這個故意挑事的，就更加惱恨了。
“錢昭昭，你咋能說這種沒良心的話嘞！”
錢老太如何能接受自己的兒子受委屈，當即就指著錢昭昭怒喝起來。
“你大伯他們當然也想給你爺治病了，可這不是沒銀子了么，我們錢家怎么說也養育了你十幾年，現在你嫁了好人家發達了，借點銀子給你爺看病咋了！”
錢昭昭眨眨眼：“啊，是這樣嗎，可是我咋聽說小時候爺奶沒少扔我啊。”
她歪著腦袋，故作回想，臉上的表情也逐漸變得失落。
“我還記得，有人跟我說過，小時候我生下來因為是個女孩，又長得不好，奶直接把我扔水桶里想要淹死。”
“后來我僥幸活下來了，奶又把我扔到山上，想讓野獸把我叼走……”
她一樁樁，一件件的訴說著小時候錢老太對“她”做的那些事，每一件都是奔著弄死“她”去的。
聽得外面的人們是一顆心涼到了谷底，看錢昭昭的眼神更是充滿了同情。
沒想到她的命運竟是這般忐忑，能長這么大簡直就是奇跡啊！
這些事可能她們中有的人也會做，畢竟這年頭確實很多人不喜歡女孩，有的人家里一心想要兒子，生的女兒多了確實會……
可是自己做是一回事，這么聽見別人做又是一回事。
更何況錢昭昭在她們心中早就上了濾鏡，聽見她小時候這般艱難，多少次死里逃生，她們別提多心疼了。
“所以奶，我能長這么大，是不是還得多謝你手下留情了？”
錢昭昭盯著錢老太的眼睛，平靜卻又帶著一絲嘲諷的質問。
明明是在質問錢老太，卻仿佛是在質問錢家所有人。
錢老太一時間愣在了原地，剛要說“那你不是好好的長這么大了么，再說那時候你那么小，知道個啥，肯定是別人在你耳邊胡咧咧的，這些年家里也沒短你吃穿，吃的穿的哪樣不要錢”。
可錢昭昭仿佛知道她要這么說一般，不等她開口，便又直接說道：“還有，這些年來，我吃的是你們吃剩下的，別人一天三頓，我一天能吃上一頓就不錯了。”
“穿的更是，過年堂哥堂姐堂妹他們都有棉襖穿，就我一個人，三九寒天也只穿著薄薄的一小層衣衫，凍得臉色發青發紫，渾身都是凍包，還要沒日沒夜的干活！”
“我記得可清楚了，八歲那年，過年下著霜，別人都在家里烤著火吃團圓飯，就我一個人端著一大盆衣裳去河邊洗。”
“奶說洗不完不準回家，我又餓又冷，最后還是隔壁的王奶奶看不下去了，給了我兩個窩窩頭和一件破棉襖。”
“等我終于洗好衣服回到家，你們卻都已經吃好喝好，連一碗剩飯都沒給我留，我就那樣餓了一宿。”
“哦對了，還有我住的地方……”
錢昭昭苦笑一聲，眼淚順著臉頰滑落，視線在錢家人臉上一一劃過，將他們的表情也一一收進眼底。
錢老太錢老漢的黑沉，其他人的白眼無語，原主爹娘沒有一點實質性的心疼……
“還要我繼續說嗎？”她問。
“昭昭。”柳氏上前一步，滿臉愧疚的想要去拉錢昭昭的手，可隔著一張茶幾，她又只能頓在了原地。
錢昭昭只淡淡掃了她一眼，便又再次將視線落在錢老太身上，一字一句道：“所以奶，說白了，我在你們家吃的每一口飯，都是我努力干活換來的，有時候甚至干活都換不到一口飯吃。”
“而現在，我也早已經被你們十兩銀子賣給了穆家，你們為什么會覺得穆家愿意拿銀子給我去接濟你們？”
她毫不避諱的，將自己的身世說了出來，哪怕她是被賣給穆家的，在她看來也沒什么可遮掩的。
錢家人的臉色難看到了極致。
外面聽到這些話的人們則是目光復雜有心疼的看著錢昭昭、
一直站在門口的李思琴終于聽不下去了，怒氣沖沖的走進來，瞪著錢家眾人。
“你們也太不要臉了，當初那么對昭昭，現在又來找她要錢，你們怎么好意思的！”
“就是啊，別說昭昭姐沒錢，就是有錢，也不給你們！”寧秀秀也冷著臉道。
岳婷則是站在一邊，眼神閃爍，什么都沒說。
錢老太看竟然有人來幫錢昭昭說話，頓時氣怒不已。
視線在李思琴和寧秀秀身上掃了又掃，看她們穿著不菲，不敢把火撒在她們身上，于是便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著腿哭嚎。
“哎呦喂天老爺哎，你睜開眼看看吧，我們辛辛苦苦養了十幾年的孫女，現在發達了給她拿點銀子她都不給，還聯合外人來欺負我們，沒天理啊！！”
寧秀秀和李思琴哪里見過這陣仗，當即便嚇傻在了原地。
錢昭昭冷眼看著錢老太表演，全程沒說一句話。
主要是錢老太嗓門太大，想要蓋過她只能用喊的，錢昭昭沒那個力氣喊。
就這樣，錢老太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嚎了近一盞茶，終于嗓子嚎啞，嚎不動了，這才停下來。
全程也就錢家人意思性的勸了她兩句，但她是直接把人推開，一點也不聽勸。
她本意是想把外面的人吸引進來，讓他們看看錢昭昭有多不孝，然后指責錢昭昭。
誰知道人的吸引進來了，可卻沒有一個人指著錢昭昭，所有人就那樣站在那里，眼睜睜的看著她哭嚎。
錢老太沒辦法，嚎了一盞茶的功夫，實在是嚎不動了，這才慢慢停下來。
“錢昭昭，你怎么這么狠心，看著你奶哭成這個樣子一點反應都沒有！”
張氏怒氣沖沖的質問錢昭昭，好似錢昭昭犯了天大是罪一般。
錢昭昭嗤笑一聲，嘲諷道：“我要什么反應，難道你們不知道奶撒起潑來誰也拉不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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