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洛大夫沒有阻攔的意思，陸七七也就不再有所顧慮，道，“那就請洛大夫在隔壁廂房等一塊出去吧。”
陸七七把洛大夫請去隔壁，是為了不讓他泄露風聲。
一旦事情泄露，今日所做之事就會前功盡棄，她也再無可能有機會驗尸。
只要等她驗完尸體，什么都是后話了。
洛大夫鼻子出冷氣道，“凈耽誤時間，趕緊拿把刀來。”
這是要入伙的意思？
陸七七僅僅思考了一秒鐘的時間，就遞了一把手術刀給洛大夫。
這把刀細長精巧，是陸七七特地讓鐵匠打造出來，專門用于剝兔子皮毛，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洛大夫看著手里的金屬，眼底閃過一絲錯愕。
但他很快就恢復原來的神情，徑直走到床邊。
李昌龍和周一都幫不上忙，陸七七就讓他們去守著大門放風，以免再次出現被人發現的情況。
趙奶奶下葬時身穿黑色壽衣壽鞋，身上的余溫也已經消退，只剩下冰冷和僵硬，微張的嘴巴也被一張紙錢遮蓋住。
洛大夫解開趙奶奶的壽衣時，陸七七正在給自己帶上羊腸衣手套。
當初李氏和魯氏做香炭餅時，陸七七怕自己每日都吃木炭水，就特意給她們做了副手套。
一切準備就緒，陸七七正準備動手，就聽到一聲質問，“你這女娃，好東西都給自己用了，就沒有想過尊老嗎！”
陸七七抬眸，就看到洛大夫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的手看，確切地說是她手上戴著的手套。
這手套當初就做得不多，此次來和順府急促，根本想不到這么多，她空間里也沒有多余的手套。
陸七七解釋道，“手套就一副，沒有多余的了。”
說罷，陸七七就從洛大夫手里拿回了手術刀，“既要尊老，哪能讓您動手，您只管提點幾句就好。”
隨后，陸七七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洛大夫沒想到三兩句話，他就被趕了。
不過他也想看看，眼前的小姑娘手里居然有這么齊全的東西。
能有幾分本事？師從何門！
陸七七原本就沒有打算讓洛大夫操刀，畢竟驗尸這種事還是自己做，才能充分了解病癥引發的情況。
若是被不知輕重之人，稍有不慎出了錯，就會影響正確的判斷。
洛大夫后退幾步側開身，把地方給陸七七騰出來，選了一個既不會妨礙陸七七做事，又方便自己看清的地方站著。
陸七七走到床沿，把趙奶奶的里衣給解開了。
老人皮膚不似年輕人光滑，身上還有斑斑點點的尸斑顯現出來。
陸七七握緊手術刀，刀尖對準胸腔的肌膚，刀口鋒利，微微用點小力，肌膚就破開了一道小口，順著小口一路往下劃，直至小腹才停下。
陸七七為趙奶奶醫治了幾日，知曉趙奶奶有心疾在身。
是以，她第一時間就是檢查趙奶奶的心臟，看看是否是因為心疾而導致的死亡。
拳頭般大小的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陸七七麻利地把血糊糊的心臟取出，簡單查看后，便放到了先前準備好的木盆里，方便之后查看檢驗。
緊接著陸七七又把肝、脾、肺、腎、胃一一取出，放置木盆里。
最后，陸七七把重要目標轉向胃和腸回盲部及十二指腸。
把滑膩膩的腸子從腹腔中取出后，陸七七腦子里閃過一個重大決定，她這輩子都不想再吃鹵大腸了！
需要檢查的內臟全都取出來了，陸七七便把木盆放在油燈下，方便查看。
洛大夫見陸七七有條不紊地把內臟取出，站在角落端詳了一會兒。
眸光也由淡淡地轉而贊賞。
他已經很久沒見過有人，能夠這么熟練又細致地驗尸了。
而陸七七的手法，和冷靜的狀態，比起有二十年驗尸經驗的仵作都毫不遜色，甚至能說上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陸七七不知洛大夫的心路歷程，她端詳著方才取出的器官。
只是沒多久，就遇到了阻礙。
油燈的光亮有限，她忍住不罵臟話，眨了眨泛酸的眼睛。
這里也沒有專業儀器，她只能靠有限的經驗和知識來分析。
從病理改變甚微的器官上，陸七七還是從中發現了端倪。
倏地，一雙手伸進木盆里，雙手捧起肝臟。
血色混合著黏液，滴滴答答的水滴掉落在木盆里。
這聲音實在震得陸七七難受，更難受的是眼前那雙手，什么防備措施都沒有，真皮上陣！
她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狠狠一跳。
陸七七道，“洛大夫，你想看直接告訴我便是，何必自己動手。”
瘟疫不是普通病癥，通過唾液都能夠傳染，更何況徒手觸碰器官呢！
這怎么能讓她不氣堵得慌！
洛大夫沒有理會陸七七的話，而是把肝臟病變明顯的地方指給陸七七看。
洛大夫道，“看出什么了嗎？”
陸七七覺得自己出現了錯覺，她居然覺得洛大夫的問話帶著一絲期待。
不過，她還是很快回過神，看著洛大夫手里的肝臟。
片刻后，陸七七道，“這個地方的肝臟已經病變……”
話未說完，她把之前捕捉的信息點，點連成畫。
發現一切都有跡可循。
腹瀉，傳染，頭痛，高熱。
倏地，陸七七抬眸，看向洛大夫道，“這分明不只是一種疫病，而是兩種疫病都在一個人身上體現了。
只是感染的人癥狀不同，有輕癥，亦有重癥。
先前感染了第一種疫病，病情緊急又兇猛，不過幾日就死了一大批村民。
而這些留下來的村民，只是輕微感染，可她們又染上了第二種疫病。”
這么說來，就可以解釋這幾日給村民診脈，脈象各不相同。
畢竟之前的醫者們開的藥，都是同一個方子，想要徹底根除，必須按病癥為村民開藥方。
把輕癥根治好，才能下猛藥醫治重癥。
陸七七說罷，洛大夫放下手里的肝臟，給陸七七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他行走江湖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年紀輕輕，竟有如此厲害的醫術。
洛大夫感嘆道，“你們姐妹二人可是遇上了什么機緣？得以拜高人為師，你又師從何人？”
陸七七總不能說自己來自異世，峨眉山學過什么樣的本事，接受過什么樣的教育。
是以，她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道，“我先把內臟歸回原處，您先去洗洗手吧。”
洛大夫以為陸七七受高人指點，不得報出名號，也沒再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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