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今天的我依舊沒有退役[重生] > 第 499 章 自閉IF-XI
  “羅德!羅德!雷耶斯!!請等等!那個時候,你是距離中國蘇最近的人!!請問中國蘇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蒙!雷蒙!我們的古董先生!請問你有從清凡陳教練那里得到什么最新消息嗎?!”

  “德席爾瓦,你是距離中國蘇第二近的人,請問那個時候究竟是怎么了?!”

  “安德烈!我們的安德烈!我們看到帶著彭德拉標志的救護車了!請問中國蘇的身體究竟怎么了?!你們的醫生怎么說?!”

  “阿茨特隊長,你和中國蘇的關系眾所周知,請問你的好友究竟是怎么了?!現在的情況到底是怎么樣的?!”

  “奧古斯特!奧古斯特!!請等等,請回答我們的問題奧古斯特”

  “…”

  “……”

  半小時后,進行采訪的記者們紛紛受寵若驚,飄飄欲仙,只以為自己身在夢中。他們本來都做好了會被甩臉色、得到零回答的準備了!但是呢?這群位于金字塔尖的球員們竟然還回答他們了!雖然吧,只要仔細一品,所有的回答都是在跟他們繞圈子,可是繞圈子又怎么樣?他們記者可不怕繞圈子,只怕當事人不說話,只要說話了就無所畏懼,他們最擅長的可不就是斷章取義?

  仿佛看到了成疊的鈔票正花枝招展地向他們迎面飛來,記者們紛紛喜不自禁,心底美成一片。

  繼而

  等到記者們心滿意足、深感自己賺大發后,忽然意識到有哪里不對,一伙人傻愣半響

  日!當然不對了!蘇舟人呢?!

  當意識到自己似乎被耍了時,他們已經完全找不到中國蘇的蹤影了,就算他們再去對那些工作人員進行圍追堵截,得到的唯一結果也是很抱歉,在你們對其他球員進行采訪時,中國蘇已經離開了的答案。

  被耍了的眾記者面面相覷:“………”

  然后就開始七嘴八舌。

  “到底是怎么回事?有多嚴重?”

  “救護車都來了,肯定嚴重。”

  “可是中國蘇沒上救護車吧?好像就是和陳教練兩個人一起走了?”

  “管他嚴不嚴重,就算不嚴重,也必須很嚴重,你們還想不想達成指標了?”

  “我倒是覺得可能沒那么嚴重,沒看到剛才我們是怎么被人耍了的嗎?奧古斯特他們就是被中國蘇推出來轉移注意力的炮灰,想想那位乒壇交際草的好人緣吧,如果中國蘇的身體真的出了大問題,奧古斯特他們肯定不會把時間浪費在我們的身上,絕對是守在中國蘇的附近好嗎!”

  嚯,這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一堆記者們討論半響,尋思片刻,覺得確實是這么回事,如果中國蘇真的出了問題,他們哪里還能見到中國蘇的這堆好朋友呢?

  于是,在發稿之前,媒體人們默契地達成了中國蘇多半沒事,但是我們要努力把他寫的有事的共識。

  同樣的,專業的媒體們有多“八卦”,真摯的球迷們、與單純只是看一眼新聞標題的吃瓜群眾們,討論的就有多熱乎。

  數分鐘前,#蘇舟勇奪雙金牌#的標語還在中國微博與國外推特上雙列第一;數分鐘后,#中國蘇疑似身體不適緊急退場#的標語便將其取而代之。

  與記者們如出一轍,球迷網友們的討論也大同小異,大概分為以下幾類:

  第一類,擔憂與祈福。

  第二類,分析與猜測。

  第三類,吃瓜群眾風涼話,或吐槽一句,更甚惡意滿滿,幸災樂禍。

  而這些事情都已經與蘇舟無關了。

  這一次的年終巡回總決賽的舉辦地在法國巴黎,作為人生地不熟的外來客,當考慮到如何離開體育館時,陳清凡當然是首先想到了身為東道主的雷蒙。年近五十的法國人是開車來的,考慮到自己的愛車曾多次登過報紙,雷蒙本想和熟悉的工作人員換一輛車,然后親自接人,卻遭到了來自好友的拒絕。

  “不用了,雷蒙,讓我親自來吧。”

  四下無人,體育館內的走廊某處,當雷蒙與陳清凡碰面時,他聽到自己的好友這么說。

  “蘇舟……”友人的臉上布滿焦慮,“蘇舟他的狀態不太好……但是正如之前在手機里說過的那樣,你們先不要擔心,粥粥有我就夠了請不要在現在再問我些什么了,雷蒙,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比你們要好上多少,我只是占據了舅舅這個身份的便宜而已,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雷蒙本想再問些什么,卻在觸及陳清凡似疲倦又似堅持的目光后選擇了退讓。

  “好吧,”雷蒙將車鑰匙遞給陳清凡,只好嘆氣道,“如果有任何問題,任何問題,身為你的摯友,身為蘇舟的教父,即使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陳,只要你們需要我,請一定要聯系我。”

  陳清凡點了點頭,卻也不像是答應的樣子。

  短暫的交流后,離別前,雷蒙打趣道:“你確定可以自己開車嗎?你在法國的駕照還沒過期嗎?我記得,你的駕照是二十多年前的吧。”

  難看的面色終于有了些許的舒緩,陳清凡柔和了眉眼,弧度很淡,同樣笑了出來:“曾經過期了,但是之前………去年的時候吧,在國乒隊已經走上正軌、不像前幾年那么忙后,我就又把法國的駕照考回來了,本來是想等到難得長假的時候,來法國找你,我們可以一起去度個假,我記得你很喜歡自駕游本來是想給你一個驚喜,沒想到卻是在這種情況下讓你知道了。”

  是啊,本來應該能成為一個驚喜的。

  兩人又齊齊沉默了下來。

  片刻后,陳清凡先開口道:“好了,雷蒙,法蘭西的瑰寶,我永遠的摯友,外面的媒體就拜托你你們了。”

  “好的,陳。”掩去眼底的擔憂,雷蒙上前一步,給了昔日憧憬的對象如今的摯友一個并不是十分用力、卻十分深切的擁抱。

  他微低下頭,貼在友人的耳邊輕聲說。

  “記得你答應過我的,陳,一切保重,我我們隨時都在。”

  由陳清凡開車,兩人沒有回到酒店拜托,媒體們早都將那里堵死了而是用gps導航,前往雷蒙在法國郊外的一棟閑置的居所。

  一路上,蘇舟都很沉默,他沉默地坐在副駕駛上,沒有開窗,透過淡黑色的車膜,看向那些迅速后撤的人與路燈,夜晚亮起的霓虹被車速拉伸成光怪陸離的斑點,透著一種不真切的離奇與荒誕。

  陳清凡試圖搭話,又在外甥的沉默下不得不一起沉默。

  一路上,蘇舟有時也會突然開口。

  “舅舅。”

  “嗯?”

  “羅德他們………現在正在被媒體糾纏嗎?”

  陳清凡仔細琢磨了一會,才口氣溫和地回復。

  “是的,”他先是給予了肯定,“這是他們愿意做的,正如同你,粥粥,如果現在有了小麻煩的那個人是羅德里格斯、尤利安、米格爾、安德烈………還記得好幾年前吧?那是哪一站的巡回賽來著?羅德里格斯因為傲慢而輸給了本,當他被媒體們瘋狂圍攻的時候,你不是也主動上前去吸引了媒體們的注意力、為他分憂嗎?蘇舟,不要覺得有壓力,這只不過是發生在真正的朋友間的小事罷了,正是因為你們的過去,發生在過去的大事或小事,正是因為這些回憶的積累,才會有了他們愿意幫助你的如今。”

  有來有往,現在正在發生的一切,早已由已經發生的過去所注定。

  “也就是因果吧……”單手撐住側臉,蘇舟望向窗外,黑色的雙眼里像是很空,又像是綴滿了盡數閃過的霓虹光彩。

  “……的確啊,”不斷切換的光影朦朧下,蘇舟像是笑了一下,“……的確,都是因果的。”

  這之后,車內又陷入一片沉靜。

  近一小時后,當舅甥兩人終于抵達了位于郊外的小別墅,又用雷蒙交給他們的鑰匙推門而入后開燈后的第一時間,老實說,陳清凡有些被嚇到了。

  從陳清凡的身后探出頭來,蘇舟靜靜地巡視了一圈,用著棒讀的語氣

  “啊,好臟啊,教父好久沒來住了吧。”

  “……是很久沒來住了,”陳清凡擼起袖子,有些頭痛,“雖然他之前跟我提過,但是……”

  來的路上,經過了漢堡店,陳清凡戴上口罩,遮住臉,又用力地把帽檐壓低,特殊時期特殊飲食,他進去買了一堆快餐食品帶上了車,就今晚而言,吃的是不用愁的,那么……

  “就簡單地把臥室清理一下吧。”思考不過兩秒,舅舅便下了決斷,如果是平時,他肯定已經指揮著自家外甥,和蘇舟分工合作了,但是現在……

  陳清凡有一種回到了蘇舟的小時候,比起互相依靠的默契,更需要他去照顧他的小外甥的錯覺恍惚。

  所以,還是讓蘇舟靜靜坐著,他去把臥室和餐廳都簡單地打掃一下吧。

  “粥粥,你先在”客廳里找個位置坐一下,等我收拾好房間就

  陳清凡沒有說完,因為蘇舟打斷了他,他的外甥越過了他,大步朝著覆蓋了一層灰塵的餐廳走去。

  餐廳里,蘇舟站在餐桌之前,用右手的指腹在桌子上抹了一下嘶,一手灰。

  蘇舟甩了甩手,回過頭,看向仍然站在客廳處的舅舅,他的親人,他的教練。

  “舅舅,餐廳就交給我吧,”蘇舟用著平和的口氣說,“你去打掃一下臥室,餐廳這邊我來負責,等會吃完了飯,你先去處理一下我造成的麻煩,然后只收拾一間臥室,今晚我們一起睡好嗎?”

  一起睡好嗎?

  陳清凡的喉嚨滾動了幾下,像是壓下了什么,他注視著那張與自己有著幾分相似的臉,很難描述此刻的自己,在心中涌動的那股感情,到底是怎么樣的感受。

  “……好的。”

  陳清凡只是聽到自己這樣說,他想,他大概是在無奈地笑著的。

  “好的,粥粥,我去找一間雙人床的臥室,今晚就和舅舅一起睡吧。”

  蘇舟沒有去詢問陳清凡是如何做的去處理那些當然不會不存在的事后麻煩。

  沉默寡言、味同嚼蠟的晚餐時間結束后,蘇舟先行去了浴室,他簡單地沖了個澡,當然也洗了個頭,因為事出緊急,就連放在酒店的行李箱也沒有帶來,好在隨身攜帶的球包里面還有著兩身備用的球衣,正好給自己和舅舅當睡衣用。

  蘇舟換上了大紅色的備用隊服,單穿著一件t恤,坐在床上,感覺有些怪怪的。

  ……大概是覺得把穿在賽場上的衣服當做睡衣并且下半身還沒穿褲子并且正好坐在床上的感覺有點特殊play色色的…?

  蘇舟:“………”

  蘇舟盡情的發散思維,他覺得他有點自暴自棄,什么責任啊、應該做的啊、必須做的啊、金牌啊、獎杯啊、頒獎啊、媒體啊、球迷啊、對外形象啊、外界輿論啊………這些東西,都隨著休息室里的那幾滴眼淚,盡數滾到了大海里。

  他把這些東西全部拋開了,暫且拋給他無所不能的舅舅,或許明天他就又后悔了呢?誰知道呢?

  蘇舟躺在床上,展開四肢,雙眼放空,他知道,因為他的“任性”,此刻的舅舅肯定正在餐廳里瘋狂忙碌著,電話大概是一通接著一通吧?他的那些朋友們倒還好………主要是來自中國那邊的詢問吧?比如什么乒協主席啊、頭條媒體啊,包括如果他這個總教頭也要暫時請假的話造成的一系列后果和應急措施啊,還有明天也不知道會不會開起來的解釋發布會啊,大家要怎么對口供用什么理由啊……啊,因為他自己的手機已經直接關機了,所以還要加上那些因為聯系不上他、只能去聯系舅舅的親朋好友啊……

  好多、好多、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處理,但是

  但是那又怎么樣呢?就算只要他趕緊發個微博、發個推特,或許就能平息一大部分聲音,但是那又能怎么樣呢?

  蘇舟想,這個世界是這么這么的大,人類是這么這么的渺小,哲學一點講,就算他、就算蘇舟這個人不存在的話,也根本也無法造成什么太大的影響吧。

  當陳清凡終于上樓時,盡管他已經把能推的事情全部向后推,不能推的事情也全部既言簡意賅又態度強硬地加急處理了盡管如此,當陳清凡終于上樓的時候,時間也已經接近法國當地的凌晨一點了。

  凌晨一點啊………這其實已經比陳清凡預料的要好一點了,畢竟,毫不夸張地說,大概也只有他們這棟小房子里還是歲月靜好了,外界是真的炸了。

  粥粥肯定睡了吧。

  滿臉疲憊的舅舅疲倦地想。

  他輕輕地推開門,卻在門扉開啟的那一剎那,發現蘇舟還沒有睡,明亮的頭頂大燈并沒有被開啟,主臥內,放在床頭柜上的小燈散發著幽幽的光輝。

  床頭長欄的位置,枕頭被墊在腰后,蘇舟半盤著腿,像是天花板上有什么東西,正一眨不眨地仰頭盯著那里。

  “……粥粥?”

  失聲片刻,陳清凡輕聲地呼喚著對方。

  蘇舟沒有回答。

  陳清凡輕輕地走過去,他走到床前,甩下拖鞋,他單腿爬上了床沿,低聲地呼喚著自己的外甥。

  “粥粥,你在看什么?”

  陳清凡沒有在第一時間得到回應,他以為他需要在片刻的寂靜后再叫一次,但是,出乎意料的,他的外甥卻輕聲回復了他……盡管蘇舟的視線并沒有與他對上。

  “……我在看漩渦。”

  蘇舟呢喃著。

  陳清凡抬起頭,頭頂的天花板空無一物,是最最精簡的裝修風格,連一絲花紋也沒有。

  但是,他沒有說“那里沒有漩渦”,而是問“漩渦里面有什么”。

  這真是個好問題,像是有些澀,蘇舟緩慢地眨了眨眼,他盤起腿,雙手撐住腳腕,他沒有看向陳清凡,而是專注地盯著他眼中的漩渦,盯著沒有任何漩渦的天花板。

  他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夢游,他像是聽從了陳清凡的“吩咐”,更為仔細而專注地盯著那里,去尋找漩渦深處那不為人知的景色。

  “……我看到了冠軍。”

  半響,蘇舟說。

  不等陳清凡追問,他又說,截然相反地說。

  “我看到了冠軍,我還看到了失敗,我看到了有人在捧杯大笑,我還看到了那些失落的背影,跪地時流下的不甘的眼淚。”

  蘇舟的每一句話都不可能是無緣無故的,即使真的只是風馬牛不相及的有感而發,現在的陳清凡也只會竭盡全力地去進行聯想。

  現任的國乒隊總教頭絞盡腦汁,這段話能說明什么呢?……是蘇舟心中的擔憂嗎?是因為看到了新一代球員的逐漸成長,開始擔心自己的地位不穩嗎?是因為作為中國乒壇中當之無愧的領頭羊,開始受不了那些總是給他過高贊譽、轉頭卻又能將他批的一文不值的媒體嗎?

  陳清凡也這么問了,他沒有這么直白,而是用著另一種較為委婉的方式。

  “失敗嗎?粥粥已經很棒了吧,想想你的舅舅,可憐而失落的我,雖然我沒有在公共場合中流過眼淚,私下中流出的淚水,大概也夠去泡一次澡吧。”

  陳清凡希望自己的猜測能靠點譜,他其實本來還想以自貶的方式說“你舅舅這輩子都沒有一塊金牌呢,每次看到站在領獎臺上的你居于最高位時,我就”

  這句話都已經抵在陳清凡的舌苔處了,下一秒就要脫口而出了,但是在這個下一秒之前,出現在陳清凡眼前的,卻是晚間時的蘇舟,自頒獎臺的最高處摔落而下的一幕。

  陳清凡收了聲。

  然后他隱含期待地看向自己的外甥,希望自己那試探性的猜測能靠點譜。

  然而,從蘇舟毫無變化的眼神與面部表情中,陳清凡不得不挫敗地承認,他的猜測大概是一點都不靠譜的。

  ……如果安吉洛比安奇在就好了。即使和那位已經退役的意大利人一點也不熟悉,陳清凡依舊情不自禁地想。他很想擁有安吉洛那般的洞察力,那樣……

  “舅舅。”

  突然響起的聲音將陳清凡的思緒打斷。

  陳清凡立馬抬頭,發現蘇舟已經不再仰頭盯著天花板了,那雙沒有了星星的眼睛直視著、平視著自己,明明是最為熟悉的眼眸,卻讓陳清凡感到了幾分荒誕的陌生。

  這樣的陌生,讓陳清凡感到了更為沉重的挫敗與自責。

  “怎么了?粥粥,想說什么?”

  將所有折磨著他的情緒生硬壓下,陳清凡微笑著看向他的外甥。

  蘇舟皺了皺眉,遲疑了好一會,才開口問道。

  “舅舅,你的人生中,有過比乒乓球更重要的事嗎?”

  實際上,是沒有的,這個問題的答案根本就不用去思考,但是他不能在此刻的蘇舟面前這么說,但是他更加不能說謊。

  于是陳清凡說:“事情的話是真的沒有………但是人的話是有的,乒乓球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但是,你,粥粥,你、姐姐………對我來說,你們兩個等同于我的生命,姐夫………嗯,排在你和姐姐之后,也可以加上他。”

  這樣……

  “這樣……”蘇舟感慨著,也像嘆息著,他的表情沒有什么起伏,畢竟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陳清凡這個名字、這個存在本身,便始終與乒乓球密不可分,他們之間的緊密相連,就如同賀錚與足球之間的不可分割。

  所以這就讓蘇舟感到很痛苦、越想越痛苦了。

  蘇舟又陷入了沉默。

  陳清凡試圖找到一個合適的哪怕是不那么合適的切入點也好,他想打破這樣讓人如鯁在喉的沉默。

  結合先前的談話內容,陳清凡斟酌良久,臥室內寂靜一片,陳清凡輕輕開口。

  “粥粥。”

  “嗯?”

  “你是………不想打球了嗎?”

  蘇舟沒有回答,久久的,沒有任何回答,哪怕只是一聲鼻音的悶哼。

  陳清凡追問了一次。

  蘇舟低下了頭。

  陳清凡只好換了一種方式。

  他首先強調:“粥蘇舟,我不僅僅是你的教練,我更是你的舅舅,因為姐夫和姐姐常年在外,我甚至可以說是你的父親先插一句,姐姐、姐夫、賀錚他們都來過電話了,我轉告了你的意思,但是他們還是會過來。”

  蘇舟眼皮一動,沉默地抬起了視線。

  “他們會過來,”陳清凡不會對蘇舟說謊,哪怕只是善意的謊言,“但是,這個過來,僅限于巴黎我們所有人都遵從你的意愿,只要你真的不想見他們,那么他們、任何人都就只會在巴黎的某個地方,而不會上門來找你找我們。”

  而說這些話也只是為了

  “我希望……”陳清凡深深地嘆息著,“我希望,粥粥,我希望你可以對我盡可能地坦誠,蘇舟,我們是家人,是這個世界上關系最為親密的家人,如果正困擾著你、讓你難過、讓你焦慮的事情,是和乒乓球有關的事情,那么,作為教練,我會希望你調整,對你感到惋惜;作為家人,我只會讓乒乓球離得你越遠越好,只要你能開心,蘇舟,只要你能開心,這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在作為乒乓球國家隊的陳教練之前,我首先是陳清凡,我首先是陳清荷的弟弟,我首先是你的舅舅,你某種意義上的父親。”

  陳清凡掏心掏肺,只希望能從蘇舟的口中得到一言半語,他完全不敢閉眼,唯恐錯過蘇舟的任何一絲表情他希望能在蘇舟的眼中或臉上看到某些變化,哪怕是碎裂、憤怒、惱火、沖動、更甚至再次流下淚水………任何的變化都是好的,至少比這樣的長久沉默要好。

  然而,蘇舟還是沒有說話。

  陳清凡只好、也只能繼續從旁探測,既然“你不想打球了嗎”的問題是無果,那么

  “粥粥,打乒乓球這件事………已經成為了你的負擔,而不能為你帶來快樂了嗎?”

  陳清凡想到了許多年前,那時的他還是負責青少年隊的教練,在那棟公寓家里的餐桌上,因為被足球踢中了腦袋而昏迷住院的外甥終于出院醒來,并且在餐桌上反復對他說

  舅舅,英國不是馬上要來人打交流賽嗎?你讓我去好不好好不好啦相信我一次,我沒有在說夢話,腦袋也沒有被足球踢壞,說真的,讓我參賽好嗎?

  好嗎?當然是不好了,他怎么可能讓這個足球運動員去代表國家打乒乓球的友誼賽呢?哪怕那只是一場私下的、不對外公開的、水準極低、重要性也不高的友誼賽。

  陳清凡拒絕了。

  然后他的外甥偷偷改了名單。

  然后他看到了在乒乓球臺前的蘇舟,揮臂收拍時的熟練、拉球對峙時的狂氣、贏得勝利時眼中迸發出的熱與光彩

  粥粥原來是喜歡打乒乓球的嗎?

  時至今日,陳清凡仍然能清晰地回憶起那時自己的內心想法

  他感到不敢置信,他感到驚愕懺悔,他感到難以用語言形容的瘋狂喜悅。

  過去的那么多年他都在干什么啊……如果早知道蘇舟這么喜歡打乒乓球、這么有打乒乓球的天賦,那…!那他早就都…!

  過往的回憶煙消云散,如今,呈現在眼前的,是沉默不語的外甥,是眼中沒有了熱與光彩的蘇舟。

  過去的回憶與當下的現實,截然相反的光與暗、黑與白交織成網,束縛得人恨不得逃避現實,窒息死亡。

  陳清凡不想去相信這樣的結果,可是真實的現實似乎就是

  “你真的………粥粥,告訴我好嗎?乒乓球已經不能為你帶來快樂了嗎?你是不想打球了嗎?它讓你感到痛苦嗎?它給你帶來壓力嗎?我們對你的贊揚與喝彩都讓你感到無法忍受嗎?你”

  “……沒有。”

  蘇舟突兀地打斷了他。

  陳清凡止住話,抬頭看去,只見蘇舟將頭埋進了膝蓋里,陳清凡完全看不清蘇舟的表情。

  但是他終于開始說話了。

  但是蘇舟的話像是在自相矛盾。

  “我沒有………我還是喜歡打球的,打球帶給我的快樂……帶給我的朋友都在……但是………但是……”

  但是?

  陳清凡急切地盯著蘇舟,哪怕他只能看到那在微微顫抖的發梢,他卻也知道,“但是”之后的內容才是讓所有人不解的核心重點。

  然后他聽到蘇舟說

  “……但是我無法喜歡它了。”

  含糊而沙啞的聲音破碎擠出。

  “乒乓球能給我帶來快樂……可是它也讓我痛苦;我知道我還是很喜歡它的,但是這樣的痛苦讓我無法繼續喜歡它………我很難過,舅舅,我很難過,你們都不懂,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懂,我本來就不應該再打球了,我本來的我應該”

  蘇舟的耳邊又響起了水聲,他的靈魂飄出了體外,然后又被帶往到深海。

  還記得,在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在那個夢里,這個世界的、年僅十六歲的他在夢中對他說

  ……啊,對了,夢中的、十六歲的自己摸了摸鼻尖,為了不讓我的一生太沒激情,我多少也會影響到你,沒問題吧?

  沒問題吧?

  ……怎么會完全沒問題呢,當然是既有問題又沒問題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26歲粥和16歲粥的唯一一次對話,在開頭第二章。

  粥粥:所以這篇文的誕生真的要感謝16歲粥。

  作者:真的是最后一章的猜測時間了,下章開頭就直接開始說根源了其實根源到底是什么,真的在正文里就詳、細、的、提到過啊搖醒你們不是開頭,在2、300章?我回頭瞅瞅!簡單來說根源問題一直是從上輩子起就經年累月根深蒂固的,上輩子的粥就壓抑了快10年了,本來26歲退役就一切完事了強調,26歲粥也沒真的討厭乒乓球,他是真的很喜歡也曾經享受過打球的,結果一朝穿越從頭再來;其實如果不是開頭的16歲粥給了26歲粥一些影響,包括但不限于激情、好勝、沖動、莽撞,這文從第三章開始就是完全不同的基調了。if線結局可以理解為在26歲粥16歲粥24歲粥這么又成長繞了一圈后,原來16歲粥施加的影響全沒了,所以真正意義上的26歲粥就emmmm……被16歲粥壓住的根源重新浮上水面,然后壓著壓著壓不住了這個世界本身就是特別刺激蘇舟的一個點,就徹底爆發了。

  if線be:16歲粥的影響,在粥24歲那年沒了。

  正文he:16歲粥的影響并沒有完全消失,而是漸漸的潛移默化、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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