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狹窄的走廊內,燈光晦暗昏黃,兩側房門緊閉,深紅色的地毯呢絨里仿佛浸透了血漿。
陳嘉樹拉著符星遙,朝走廊盡頭相交的直角處狂奔。
后者雖然腳下不停,但剛開始的時候思緒是放空了幾秒的。
倒不是她沒反應過來,而是掌心相觸時,陳嘉樹因緊張而升溫的肌膚,讓人在寒冷的風雨中格外貪戀。
符星遙并非沖動行事,左右贏不了游戲,還不如趁楊一鳴不備先干掉這個罪魁禍首。
但她真沒想到,陳嘉樹竟然不怕手絹鬼,這個時候了還跟她統一戰線。
“喂。”符星遙忍不住提醒他:“光跑是沒用的!”
身后的花手絹正追過來,咻咻劃過空氣,離他們越來越近。
陳嘉樹焦急萬分,頭也不回道:“我們去牛望龍的房間!”
原來他是想死馬當活馬醫,試試那些黃符和迷魂陣。
“沒有用的,我又不是屋子的主人。”
符星遙環顧四周,他們已經跑到了先前追蹤吳欣欣時來過的活動廳,這里倒是寬敞。
符星遙甩開陳嘉樹的手停下來,后者猛然轉身,心如擂鼓,急切地想要開口。
然后已經晚了,花手絹漂浮在半空,符星遙也終于看清了鬼的樣子。
它個頭在孩子中算是高大壯碩的,皮膚卻緊緊繃著骨頭,像老樹皮一樣灰色干癟。漆黑的瞳孔一動不動,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死水,直勾勾盯著他們,黑洞洞的嘴巴一張一合發出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符星遙持劍擋在身前,想了想道:“死也要讓人當個明白鬼吧,你是不是牛歡喜?”
這個名字讓手絹鬼顫了顫,戾氣更盛,啞聲道:“你認識我?那就更要留下來陪我!”
這時唐心酥和小旱魃也追了過來,三人一召喚物把牛歡喜夾在中間。
“念念!”
小旱魃在唐心酥的催促下率先襲向目標,后者也手捏黃符念念有詞。
只見念念跳起來死命勒住它的脖子,唐心酥的符咒夾雜著弧光打在它身上,然而牛歡喜只是吃痛地叫了一聲。
顯出身形的牛歡喜更不好對付,它抬手揪住小旱魃欲將其掀飛,念念雖然不弱,但牛歡喜喚來的花手絹再次變大,眼看又要被裹住,才不得不主動避開。
牛歡喜趁機捉住小旱魃,將它掄圓了甩出去。
啪——
一發子彈打在牛歡喜的肩膀,那地方也不過是瞬間化作黑霧又聚攏成形,絲毫沒受影響。
陳嘉樹惱火地端著狙擊槍,他對自己抽到的召喚幣太不滿意了,還不如一把手槍好使。
牛歡喜怒視他們,漆黑的瞳孔里顯出森寒殺意:“你們都得死!留下來陪我!”
符星遙手中的長劍似乎感受到了威脅,劍氣起伏激蕩。這一刻三人默契地同時出手,陳嘉樹扣動扳機,牛歡喜對子彈不避不躲,唐心酥卻趁它中槍身型缺陷時又補上了一張符咒。
與此同時,那花手絹帶著撕裂風般急速飛來,符星遙回劍,急退兩步,避開從她面前劃過的手絹。繼而手腕微抬,長劍低吟,發出奪目的金色劍芒,挑飛了那看似輕薄,實則堅韌的花手絹。
念念再次撲上去纏住牛歡喜,符星遙握著劍柄的手用力遞出,劍尖刺入牛歡喜軀體,她卻在最后關頭收住了力。
“你、你為什么不殺我?”牛歡喜受了傷,狼狽得蜷縮成一團。
“我的問題還沒問完。”符星遙劍尖指著牛歡喜,居高臨下道:“你是怎么死的?還記得自己的尸體在哪嗎?”
”我是......怎么死的?”牛歡喜聲音發顫,喃喃反問道。
它似乎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或者說不愿回憶。但此刻符星遙把這件事挑明了,牛歡喜面孔扭曲,倏然抱住頭顫栗起來:“我不記得了......我只記得村長叔叔來了,他給了我好多紅薯米糖,還要帶我去玩......”
唐心酥驚詫道:“你是說牛良田?”
“是啊......”牛歡喜深深埋著頭,悶聲道:“他以前很討厭我們的,但那天的紅薯米糖很甜。”
牛歡喜以前是懵懵懂懂的,好像腦子里有一層霧,讓它看不清想不明白也表達不出來。但自從前幾天醒來后,卻突然發現自己懂了很多。
“后來呢?發生了什么?”符星遙問道。
“不記得了!都說了不記得了!”牛歡喜痛苦地哀嚎一聲,顫抖得像暴風雨中墜落枝頭的葉子:“我好冷又好悶,那里黑黑的每天都吵死了!”
符星遙三人面面相覷,這牛歡喜什么都不記得了,殺它的人到底是不是牛良田?而且線索2的第二個問題它從哪里來,應該就是指埋尸地。
陳嘉樹試探道:“那你還記得牛佳玉嗎?你媽媽。”
“媽、媽媽......“牛歡喜終于像個孩子般嗚咽著哭起來:”不可以見媽媽!我錯了,我沒有聽話!”
“請幫我把這個交給她。”它指了指靜靜躺在地上的花手絹,說罷就化作黑霧,穿過窗戶沖入漆黑的雨幕中。
唐心酥連忙對小旱魃道:“念念,快跟上它。”
牛歡喜的速度太快,小旱魃在雨中不受影響,他們卻要開車才追得上。好在唐心酥與念念之間有感應,不至于跟丟了。
同一時間,村東邊,老瞎子牛九家。
萬物俱寂的雨夜,派出所所長牛河把汽車停在土路上。
他穿著黑色雨衣走進院內,兩天前還生機勃發的綠植果樹,在老瞎子死后已有了衰朽的跡象。
牛河撕開門上的封條,連按幾下開關卻沒有電。他緊張地吞了吞口水,黑暗吞噬著屋子里的每一個角落,幾乎讓人目不能視。
好在牛河還帶了手電筒,直至光束照亮了整間屋子,他才松了口氣,但一股饒鼻的酸臭味卻怎么都揮之不去。
屋子正中間有一灘干涸的焦黑印記,牛河心知那是老瞎子留下的,他盡量不去想尸體的慘狀,在屋內快速翻找起來。
“沒有......怎么可能沒有......到底放哪了?”牛河小聲叨嘮著,他暴力拉開柜子抽屜,仿佛制造的動靜越大越給自己壯膽。
嘀嗒——嘀嗒——
背后傳來清晰的水聲,牛河心突突地跳,渾身上下都起了雞皮疙瘩。
“你是在找它嗎?”
隨著幽怨的女聲響起,一本老舊手札從床底下滑出來,停在牛河腳下。
后者深陷恐懼,猶如冷水澆身般發麻,一動不敢動,女鬼卻沒準備放過他。
“我恨了二十年,也受了二十年的折磨,白天黑夜,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怎么殺掉你們……”
黑色水影終于露出一張完整的人臉,她披頭散發,猙獰嚇人,眼中是滔天恨意。
“牛、牛佳玉!”牛河抖如篩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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