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京劇花旦驚艷國際選秀 > 第114章 祁燁番外(中)
  裴沁音越來越紅,到了京城無人不知的地步,許多名流世家的宴席,都以請她唱上一場作為噱頭。

  商會會長是趙靖宇的附庸,每年自家老母的壽誕,都會巴巴地將趙靖宇奉為上賓。

  祁燁跟隨趙靖宇前來,這才發現這家今年還請了裴沁音來唱堂會。

  偏偏在飯桌上,那位會長見自己找的話題討不了趙靖宇一個笑,眼珠一轉,就開始介紹起裴沁音的戲。

  趙靖宇本不在意,聽了幾段,倒是咧開嘴:“有意思。”

  會長眉梢立刻泛起喜意:“您給斷斷,還不錯吧?”

  旁邊人附和道:“何止不錯啊,這裴老板的嗓子,真就一個字——絕!”

  趙靖宇瞇了瞇眼:“唱得再好聽,也只是個玩意罷了。”

  聽到他這話,在座各人對視一眼。

  他們都聽說過,這位趙爺可是有些特殊癖好的,據傳言他們府每月后門都能抬出去好幾個。

  站在一旁的祁燁則是渾身一僵。

  近幾年冰封久凍的心,突然體會到如此劇烈的害怕,這股情緒是如此真實,讓他都不敢相信竟然是自己這顆心產生的。

  像是突然從麻醉中醒來,祁燁發現自己被捆住的手腳,如今磨得血淋淋地發疼。

  但是,還沒到時候。

  商會會長已經試探道:“大帥您這莫不是?看上了?”

  還沒到時候。

  趙靖宇語調隨意:“挑個日子——”

  “趙叔叔,能否抬愛。”

  祁燁聽見自己的聲音鎮定道。

  這是他兩年來,第一次頂撞趙靖宇。

  祁燁這話一出,在座之人齊齊噤聲,這對偽叔侄關系究竟如何一直引人猜想,難道今天要撕破臉了?

  趙靖宇卻并沒有發作,而是意有所指的地掃了眼祁燁,尾音耐人尋味:

  “怎么,你很喜歡?”

  他病態到蒼白的臉上扯出一絲笑意,讓人根本猜不透他的想法。

  然而祁燁卻能感到猶如實質的眼神在自己臉上打轉,像是伺機蟄伏,想要勾出他任何一絲弱點。

  祁燁面色未改,隨口道:“她的嗓子倒是特別,聽慣了。”

  頓了頓,像是終于讀懂了此時場中的氣氛,祁燁俯身,在趙靖宇耳旁恭敬道:

  “不過要是您喜歡就盡管拿去吧,做侄兒的怎么也不能和叔叔搶,您說的沒錯,這不過是個玩意。”

  趙靖宇呵呵笑了兩聲,“哪能啊。”

  他的語氣意味深長,對旁邊人吩咐道,“去給班主說一聲,臺上這個,散了戲后抬回祁府,就當我送侄兒的新春賀禮了。”

  趙靖宇這一發話,氣氛驟然松弛下來。

  “哈哈哈趙爺可真是爽快!”

  “您可真寵這小子。”

  “就是可惜京城的座兒們了,裴老板不能出來唱戲,可沒耳福嘍。”

  哐當——

  一道瓷器的碎裂聲打斷了眾人的恭維。

  祁燁掃眼看去,見是一個添茶倒水作小廝裝扮的小子,正呆呆地站在那里。

  這個小孩他曾經見過,好幾次出現在延慶班里,估計是戲班里的弟子,暫時還上不了臺只能跟來幫幫忙。

  見他一臉煞白的傻傻站在那里,祁燁飛速掃了眼左右,沉下聲道:“愣在那干什么,還不快滾!”

  其他人見他發難,也就沒再多說什么。

  反而呵呵勸道,“底下從免不了蠢人,沒關系,碎碎平安。”

  “就是,祁二才得了個美嬌娘,怎么火氣這么大。”

  祁燁一邊回應著,一邊余光看到那人慌慌張張往戲臺的方向跑去了。

  果然,在戲唱罷散場時,祁燁看到裴沁音身旁站了那小子,正扯住她的袖子急切地說著些什么。

  裴沁音搖了搖頭,正沖少年一笑,卻突然被趙靖宇的兵圍了起來。

  剛才在臺下為裴沁音喝彩的男女老少,此時看到這個陣仗都緘默不言,側身繞道快速離開。

  祁燁的視線就這么穿過紛紛擾擾的人群,和裴沁音的目光交匯了。

  明明隔得很遠,但他好像就是能看到,裴沁音眼里的不可置信。

  但他只是撇開了視線,跟在趙靖宇身后頭也不回地邁出了大門。

  等到那晚他回府,聽老管家報備,裴沁音已經被安置到了一處別院里。

  祁燁腳步頓了頓,最終還是去看了她一眼,問道:“今天那群兵有沒有對你怎么樣?”

  裴沁音坐在繡花凳上沒有起身,“謝二爺關心,請問我什么時候可以離開?”

  祁燁呼吸一滯,“你以前不這么叫我的。”

  “以前?”裴沁音喃喃道。

  “以前我以為你是懂戲愛戲,能欣賞我舞臺的知己。”

  “小昭找到我時,我還告訴他,你絕不會這么做,因為次次你臺下的眼神,讓我以為我們真的有了什么默契。”

  “卻原來,是我看錯了二爺。”

  祁燁嗓子干澀難言,就見裴沁音站起了身,向他走來,“小昭說,是你開口向趙靖宇求了我。”

  “不過一個玩意?”裴沁音看向祁燁的眼神,終于冷漠得像是陌生人。

  “原來你也和那些人一樣,為虎作倀,以強權壓人。”

  祁燁心中清楚,裴沁音這番厲聲的責問,是在等他反駁。

  但他卻維持著沉默,然后自虐般地,旁觀著裴沁音看向他時眼底那一點光芒,逐漸消失散盡。

  祁燁心中一哂。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說。

  這府里不知是否滲透了趙靖宇的耳目,甚至絕對一些,他都不能百分百確定,眼前的裴沁音不是被派來試探之人。

  今天的事已經是自己沖動形式行事,這兩年來,他恨不得睜著眼睛睡覺,稍有不慎就再無大仇得報的一天。

  更何況他能對裴沁音說什么?說他認賊作父?還是講他的無可奈何?

  祁燁自嘲一笑。他本質上和趙靖宇又有什么區別?

  甚至,他還覬覦了她很多年。

  祁燁最終避開了裴沁音的發問,只道:“以后你想走便走,至于現在還不行,外面太亂。”

  裴沁音垂眸,幾秒鐘之后再抬眼,似乎已經壓下了自己的心情:“這么說,二爺還準我唱戲?會放我自由?”

  “當然。”祁燁承諾道。

  他想,等一切塵埃落定,他會送裴沁音一個禮物。

  或許是他的這番話讓裴沁音暫時信了,又也許是知道多說無用,總之這之后的半年,裴沁音好像逐漸習慣了府中的生活。

  雖然對他不咸不淡的,但偶爾一起吃一個晚飯,自己給她夾的菜也都會安靜吃掉。

  天氣漸漸轉暖,空氣里也浮動著花香,祁燁有次走過游廊,透過窗棱看見院內裴沁音正帶著一群小丫頭們放風箏。

  “二爺,好久沒見您這樣笑了?”

  祁燁轉頭,見副官正看著自己,眼神又是酸澀又是欣慰。

  他抬手摸了摸臉,才發現嘴角不知何時已經勾起。

  以前的他總是笑得燦爛,長街縱馬、來去隨心,但現在想來卻總覺得是上輩子的事情。

  祁燁抬手,按了按副官的肩。

  “我這次陪趙靖宇去三省,一走就是幾個月,你留在府中,多顧著她一點。”

  三省那邊近日消息頻發,利軍已經接連引起了好幾次騷動,對此各大軍閥派系觀點不一,爭執不休,連底下的隊伍里也隱隱有一些矛盾。

  趙靖宇這回過去,就是為了主持會議,按著眾人統一一個立場。

  任誰都能嗅到點苗頭,風聲鶴唳,局勢一觸即發。

  而祁燁,也終于等到了他的機會。

  那一年又是一個苦夏,日頭毒辣,泥地龜裂,街道上的販夫走卒們盼了半個月愣是沒有一滴雨。

  然而某日,天邊卻轟然響起一陣雷聲。

  即使在院里也能聽到長街那邊此起彼伏的歡呼聲,趙靖宇就在這陰郁如墨的天色下,眼看著祁燁穿過厚重雨幕,一步步向他走來。

  隨著祁燁一個動作,他身邊的軍士們齊聲拔槍,轉頭對準了自己。

  濃重的水氣撲面而來比之更為深切的是地位極速顛倒的寒意。

  幾步之遙的門檻外,雨水順著祁燁的帽檐流淌而下,澆透了他的發梢和側頸,卻洗不凈那一身如刀般冷硬的威壓。

  趙靖宇瞳孔緊縮。

  那個在他腳下溫潤得跟狗一般的崽子,如今卻如龐然的野獸,驟然睜開了眼。

  -

  趙靖宇的人頭被祁燁隨手甩入院中的水坑中,他抬起頭,眼底布滿血絲,沉如萬鈞的目光是要撕扯開這烏黑的雨天。

  驀地,祁燁向后退開一步,對著這方天地直直跪下。

  動作和他當年在趙靖宇面前跪下別無二致。

  但這一次,他跪的是親,而不是仇。

  “唰”院內所有祁家士兵跟隨而動,整齊劃一地全部跪地,濺起一片雨聲。

  祁燁喉間滑動,抑著悲怮的哽咽,雙手持香舉過頭頂。

  未干的雨水沿著他的手背淌下,祁燁一絲不茍地拜了三拜,才起身將香插入香灰之中。

  外面大雨瓢潑,室內卻落針可聞,唯有兩柱香頂著沉沉的水汽,長久地燃燒著。

  大雨阻慢了消息的傳遞,直到第二天眾人才得知這一出反目大戲,一時間各路人馬全都蠢蠢欲動。

  但祁燁并沒有給他們下手的時間。

  于是各家軍閥很快收到消息,趙靖宇手底下的兵已經被祁祁燁全數接管。

  這些臺面上的大人物才驚覺過來,趙靖宇想通過祁燁控制祁家軍,但他把祁燁留在身邊的這幾年,何嘗不是給了對方向自己滲透的機會?

  但能在趙靖宇眼皮底下做到這一切,需要的心智和謀算,都讓人打從心底里發寒。

  原本以為祁家已經退出了舞臺,卻沒成想這位蟄伏多年的祁家老二,帶兵才能比之他父親、他大哥,有過之而無及。

  經此一事后,再無人敢小瞧祁燁。

  無論外界的評價如何改變,祁燁已經不在意了。

  大事已定,他回到京城卻沒有先回府,而是拐去了一趟梨園。

  再出來后已經是傍晚,連天的雨弄得街道泥濘不堪,祁燁第一次覺得回府的路如此漫長。

  好幾天的雨中奔襲,他的氅衣已經濕透,但此時契書被他疊好收在懷里,一點沒有被淋濕。

  祁燁耳邊聽著馬蹄踏破水坑濺起的聲響,心中卻想著裴沁音收到這一紙文書會是什么表情。

  他把延慶班送給了她。

  他想告訴裴沁音,這一回,她再也不用顧忌任何人。

  以后的她想唱就唱,不必再長袖善舞地應酬,不會束手束腳被罵改戲詞,甚至如果她想,可以不拘泥著一方地界,把班子帶到大江南北。

  他們都自由了。

  祁燁翻身下馬,將繩子丟給門房,頭也不回地跨步而入。

  空氣里飄來微弱的桂花香,以往的初秋他都沒察覺到,此時第一次聞到,忍不住生澀地勾起唇角

  然而卻沒想到等他來到別院前,迎接自己的是跪地不起的副官。

  絲絲縷縷的花香被雨澆透了、碾碎了,枝葉裹著寒意耷拉下來,再尋不到。

  裴沁音的嗓子毀了。

  這個事實,讓祁燁僵在了門前。

  對上他的目光,副官愧疚得低下頭去,從他的呈白中,祁燁拼湊出了事情的原委。

  江黎詩,三叔公的外孫女,他所謂的表妹。

  三叔公多年無子,只得了一個獨女,這個外孫女和他的親孫女也沒什么兩樣。

  因為是第一個站出來支持祁燁的人,這兩年三族老的地位水漲船高,他的寶貝外孫女要來看望裴沁音,府中眾人自然不敢阻攔。

  副官倒是攔了一攔,可她偏偏笑道:“瞧你們爺,把人藏得多緊,那么一副好嗓子捂著不給旁人聽,我可是裴老板的戲迷,他這番作派實在沒理!”

  又說:“你們二爺一直把人關著,就不怕給人關壞了?有同齡的人伴她說說話,不是好事?”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副官想想倒覺得有幾分在理。

  來了好幾次后,副官逐漸放松了警惕,真以為兩人處成了朋友,再說兩個女孩說話他一個大男人杵在那里像什么話,房里又有丫鬟。

  卻沒想到,江黎詩竟然真敢給裴沁音灌藥。

  據說當時那兩小丫鬟還想攔一攔,卻被江黎詩的貼身婢女嗆了回去:

  “誰給你們的膽子!我們姑娘以后是要做祁家少奶奶的!”

  丫鬟們心中大震。

  三族老想把自己的外孫女和二少爺撮合在一起?

  但細細一想又合情合理,二少爺一直靠著三族老緩和與家族的關系,對這門婚事并沒有反對的理由。

  就算眼前這位裴小姐得了重視,最多不過是個姨太太,未來這個家,卻還是面前的江黎詩說了算。

  在這樣的人物面前,她們這些小丫鬟又有什么說話的余地?

  于是,那碗藥終究是灌了下去。

  祁燁站在院門前,腳步似乎有千鈞般沉重。

  裴沁音,明明是一個將戲看得比命重的人。

  他走進室內,見裴沁音雙手交疊靠坐在床上。

  副官跟了進來,小聲說,“開過幾幅藥了,還能開口,但唱戲就……”

  他的聲音弱下去,但祁燁已經明白了未盡之意。

  裴沁音木然無波的眼神,在祁燁麻木的心上劃出了一個口子。

  這些年過去,很多東西已經再無法觸動到他,但裴沁音卻是那個例外的開關。

  就像他現在坐在這里,卻仿佛可以感受到藥液灼燒過喉嚨,帶走所有生機的絕望。

  “小草,”祁燁拉起她的手,凝視著女孩的面容,沉聲說出深埋心底多年的妄想:

  “你可愿意嫁給我。”

  裴沁音的眼神終于動了動,卻只是抽回了手。

  她開口,嗓子還有些沙啞:“祁燁,你是不是覺得,祁太太這個身份是個恩賜?”

  祁燁搖了搖頭,裴沁音卻淡淡地:

  "我知道在外人看來,我的身份連做你的姨太太都是高攀,但那是他們。"

  "我可以做無人識的小草,可以是無數戲迷追捧的裴沁音,但不能是祁太太。"

  裴沁音看向祁燁,輕聲道:“你的姓氏并不能增添我的榮光,只會讓人忘掉,我到底是誰。”

  祁燁從裴沁音眼中,讀懂了她的意思。

  這個世道很多人身來就彎著腰,她靠著自己的滿身技藝在這個世界挺直脊背,而現在立身的基石崩塌,他倆已經再無可能。

  因為裴沁音,從來不會是任何人的附屬。

  裴沁音對他,不是半年前作出來的冷淡,而是真的已經無波無瀾。

  “好,我來想法子。”祁燁避開了這個答案,執拗道。

  “無論如何,我會讓你的嗓子恢復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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