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只剩下一片焦土。
肆虐的毀滅洪流兀自在激蕩著，發出嗚嗚咽咽的嘶叫聲。
一切都徹底凋零和寂滅。
煙霞彌散中，蘇奕劇烈的咳嗽聲雖不大，對帝厄而言，卻顯得格外刺耳。
蘇奕，真的還活著！！
帝厄心中震動，掀起波瀾。
他一個踏足半步永恒的存在，施展至強手段的情況下，竟最終都沒能殺死一個才踏足不朽境一年有余的對手！
這完全顛覆他的認知，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你……動用了外物？”
帝厄皺眉。
眸光如電般，仔細打量著遠處的蘇奕。
對方傷勢很重，血淋淋的，到處都是傷口，一些地方更露出森森白骨。
觸目驚心。
可……終究沒死！
甚至，連道軀都沒有被徹底毀掉！！
“若我動用外物，何至于會像現在這般狼狽？”
蘇奕聲音有些嘶啞。
隨著煙霞逐漸消散，他的身影也變得清晰可見。
那一身的傷勢之慘重，任誰看到都會感到心驚肉跳。
可他的身影依舊筆直，神色依舊從容，風采如舊！
人，可以被殺死，但一身精氣神則無法被磨滅！
“沒有動用外物，猶自能活下來……”
帝厄輕語，禁不住發出一聲感嘆，“說實話，這在我眼中，就像一個不可思議的奇跡。”
看得出來，帝厄的情緒波動很大，那種震驚根本不是裝出來。
“那你覺得，自己是贏了，還是輸了？”
蘇奕擦掉唇角血水，長吐一口濁氣，眼神明亮而深邃。
是的，他此刻已處于重傷垂死的地步。
可……
這根本不重要。
因為，他還活著，猶有一戰之力！
“既未贏，也未輸。”
帝厄眸光深沉，涌動著不可遏制的冰冷殺機，“但，只要我現在解決了你，便算是贏了！”
“你做不到。”
蘇奕笑著搖頭，“若不信，你可以試試，跟我比一比誰的底牌更厲害。”
帝厄眉頭皺起，“大道爭鋒你不行，就要反悔動用外物？”
蘇奕嗤笑道：“我何曾答應要和你進行大道爭鋒？”
帝厄頓時沉默。
的確，從一開始，蘇奕就沒有答應什么。
“以半步永恒的實力，來和我一個剛踏足不朽境不久的人對戰，帝厄……你確定這樣的對戰配得上大道爭鋒四字？”
在神域天下，大道爭鋒向來有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
不借外物，以自身道行公平對決！
有時候境界有差距，對戰時還會壓制自身境界，以表公平。
這，才是真正的大道爭鋒！
“也幸虧你遇到了我，否則，誰會配你進行對決？”
蘇奕道，“而若真想動用底牌，我根本無須配你玩這一場廝殺，不是么？這樣的話，你確定真敢和我決一生死？”
帝厄神色一陣明滅。
蘇奕則拿出酒壺，晃了晃，最終還是忍住沒有喝一口。
“從一開始，你就在忌憚我的底牌，不敢和我拼命。”
蘇奕淡淡道，“所以才提出什么大道爭鋒，一對一廝殺，我陪你玩，是有興致，不陪你玩，你也得感激我給你對決的機會。”
帝厄臉色陰沉不少，道：“任何底牌，也都有實力動用，現在的你早已是強弩之末，我可不信，只憑底牌就能救你性命！”
聲音剛響起，帝厄動手了。
他雙袖鼓蕩，如潮般的黑色符文瘋狂匯聚，在掌指間凝為一道黑暗長矛。
那一瞬，天地再度劇顫，嵐海禁區所化的風廢墟之外，都能感受到那一種詭異神秘的毀滅威能。
整個靈霄神洲天穹之上，再度映現出一幕幕觸目驚心的災劫異象。
周虛規則力量再次被驚動！
換而言之，帝厄此刻所要施展的這一擊，不弱于“暗域之隕”！
“殺！”
帝厄一聲低喝，手握長矛，刺穿和蘇奕之間的空間距離，轟殺過去。
蘇奕眸光沉靜深邃，心境纖塵不染，空靈如水。
而在他身上，之前曾被打斷中止的一股驚人的蛻變再度重燃！
神魂、道軀、道行、識海中的九獄劍、大道根基中的紀元火種，都宛如融入一座大火爐中。
徹底燃燒、徹底爆發！
轟！！
蘇奕沒有退，主動迎上，咫尺劍不知何時已出現，在鏘鏘而鳴，爆綻通天徹地的光。
可在這即將對決的一瞬，帝厄的身影卻突兀地暴退！
就在他手中的黑暗長矛即將刺在蘇奕身上那一瞬，他退了！
退的無比果斷和迅疾，直似驚弓之鳥，消失在原地，出現在極遠處的天穹下！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蘇奕都不禁皺眉，差點按捺不住那一身幾近徹底爆發的力量。
“怕了？”
蘇奕深呼吸一口氣，諷刺開口。
極遠處天穹下，帝厄眸似日月，凝視蘇奕片刻，才說道：“我聽說，你曾在問道城前身陷絕境，卻最終渡劫破境，一舉證道不朽。”
“若我沒猜錯，現在的你是打算故技重施，拿我來當磨劍石，助你破境，對否？”
聲音回蕩天地。
蘇奕挑了挑眉，明顯有些意外。
他雖沒有說什么，帝厄卻似已印證了答案，冷笑道：“置之死地而后生，破而后立，這雖然是世間最危險致命的破境之法，但對你而言，反倒是逆境翻盤的一個手段，對否？”
蘇奕神色平淡道：“在我看來，你這是在為自己的膽怯和退避找借口。我拿你磨劍如何，欲在絕境中破境又如何？若你有必勝之心，何須退縮？”
帝厄沉默了。
的確，他有信心殺死蘇奕，卻沒有絕對的把握能阻止蘇奕破境。
最重要的是，他的確在忌憚蘇奕手中的底牌！
換做以前，他根本不會這般慎重。
可一個月前的時候，五衰葫蘆曾被重創，也讓帝厄遭受到嚴重反噬！
也是那時，小女孩曾提醒，蘇奕手中不僅僅有類似前世意志力量的底牌，還有一把最弱也是永恒級的神秘道劍！！
這樣的底牌，曾讓帝厄吃大虧，讓他又如何能不忌憚？
“你無須激將，我不會給你絕境突破的機會。”
半響，帝厄強忍住滿心的殺機和不甘，神色淡漠道，“我在此等候，無非是親手試探你的實力和底細。”
“而現在，我已經得償所愿！”
說著，他袖袍一揮，那一道黑暗長矛消失不見，連他那一身恐怖神威都內斂，整個人變得從容而平靜，顧盼之間，一如之前那般睥睨傲岸。
蘇奕皺眉。
他的確沒想到，帝厄會在這關鍵時刻止手！
“時過境遷，人亦不同，所謂試探和摸清底細，簡直是無稽之談。”
蘇奕同樣按捺住內心的不甘，心神徹底沉靜下來，淡然道，“我若破境，你又怎知破境之后的我，實力會蛻變到何等地步？”
“不放手一搏，你又怎知我手中的底牌有多少？”
帝厄并未否認，反倒頷首道：“你說的不錯，但實力無論如何蛻變，皆源自一身大道根基，只要我了解和洞察你一身大道的奧秘和威能，就足夠了。”
在這一戰中，他洞察了蘇奕的輪回之妙，印證了蘇奕一身大道之威。
自此以后，再不必像以前那般，僅僅只是靠經驗來評判蘇奕的實力！
蘇奕只哦了一聲，沒有說什么。
他的神道之路，萬古未有，一身大道更是舉世無二。
僅憑一場廝殺戰斗，帝厄或許能窺破一些東西，但注定也僅僅止步于表面，而無法真正清楚自己的道途之秘！
這就是蘇奕不屑多言，嗤之以鼻的底氣所在。
旋即，蘇奕眉頭皺起，意識到不對，道：“你在故意拖延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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